聽完戚光盈這一番話,追雲熹默默低了頭,良久靜靜道:“你明明記不得那三年的日子,卻還是這樣信我……”
昨夜臨睡前,戚光盈就觀察過此處。
這座殿閣的門用白水晶雕刻而成,高等鲛人可以将真氣灌注在水晶礦石内當做媒介,想來是擔心浮蝶作為一個柔弱人類女子的安危,追雲熹不惜用真氣作為門鎖,閑雜人等休想打開分毫。
看來這也是煙風嶼被攻陷後,這座殿閣未曾被入侵的主要原因。
而殿内的竹月薰氣息哪怕過去大半年,仍然有淡淡餘香。但除了那副書法和熏香之外,其餘有關浮蝶存在過的痕迹也很強烈。
戚光盈閑暇愛看書,但他少年時學業繁重,沒看完的地方隻好先用一枚花葉書簽來标記,下次再讀;追雲熹卻愛看些亂七八糟的小說英雄傳,全擺在屏風後的書架之上,想來也是受浮蝶的影響,否則一個長居深海的人,哪能那麼巧也選用竹葉做書簽。就連半截夾在書裡,半截露在外面的風格也像極戚光盈的做派。
戚光盈道:“我雖不記得那三年怎麼度過,但來到這座曾經跟你朝夕與共的地方,對之前的我又是恨,恨自己騙了你三年都不敢說出真相;又是嫉妒,嫉妒你一定很愛他。但浮蝶做不到的坦誠,戚光盈一定得做到。兕方城一遇,我就是以真正樣子來面對你的。”
追雲熹釋懷道:“小滿,我都知道了你的處境和為難,就不會再斤斤計較那些恩怨,我還該感謝戚束月把你送到我身邊才對。”他細細思索一番,又說道,“那朵蓮花我以前從未聽過,也從未見過,在拂雀那裡見到時,還深感震驚。不過……”說到一半,追雲熹突然想到什麼,神色複雜道,“你還記得當初我用無塵面化作你模樣被帶回萬福永壽宮的情況嗎?”
聽到前面一番表白,戚光盈腼腆抿了抿唇,明白他們二人對這件恩怨,從此之後徹底放下,再不必多提。
等追雲熹問起當日情景後,戚光盈才老實回道:“我當時體力不濟,早早暈過去了。”
“原來如此。”追雲熹道,“我雖認識浮蝶,當時卻不識得你,想裝出你的性格騙過去,确實難為我。盡管學着你的樣子說話,雛焘仍然疑心重重,讓真正暫時性他打消猜忌的,其實是我也展現出了那股和你一模一樣的紅光。”
戚光盈失聲道:“你果然也有那種力量嗎?”
追雲熹搖搖頭道:“不,那是我體内伏龍離蛇的力量。”
這下更讓戚光盈摸不着頭腦,揣測道:“難道是它主動施展紅光,來幫我們瞞天過海?”
追雲熹道:“陽度城它被放出來一次後,我就開始能與它在心裡交流。它對這朵花有點見識,肯定不是第一次見到。我跟它性命相連,它當然要幫我瞞過去。但它那股紅光雖然和你很像,力量卻薄弱很多,也許你的那枚蓮子就是被它所獲。”
戚光盈不免困惑道:“我記得它自氣蒸山逃離後,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深海,它又是從哪兒得到?”
追雲熹揚眉道:“這事不難,我把它扯出來讓你問個究竟,怎麼樣?”
這話讓戚光盈先是一驚,擔心伏龍離蛇現世會在煙風嶼裡引發類似陽度城那樣的爆炸災禍,但看追雲熹胸有成竹,看來有十足把握将伏龍離蛇制住。
戚光盈不好拂了他的興緻,點頭道:“好。”
得到他同意後,追雲熹不再啰嗦,直接閉上眼睛,凝神屏氣。
在他的真氣運作下,一縷縷如散霧般的濁息很快就在他身邊環繞流動。
伏龍離蛇被封存的地方為追雲熹腰腹紋身的位置,這些濁息彙聚到這處核心後,似乎在劇烈反抗,甚至發出嘶嘶蛇鳴般的癫狂亂響。
見那團濁息躁動不安,戚光盈擔憂追雲熹的安危,本想上前幫忙。
當意識到戚光盈的擔心後,追雲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但戚光盈看得出他表情甚是不悅,眉頭都冷漠挑起,豎線般的瞳孔裡也呈出薄怒姿态。
追雲熹在戚光盈面前消融的冷冽殺意再次回來,即不可忤逆,更不容置疑。真氣驅動得比先前更加猛烈,幾乎是把伏龍離蛇從體内硬生生強行逼出來。
被真氣推湧的濁息被漸漸攆出這具軀殼的庇護,在追雲熹腹部形成兩條扭曲糾纏的透明蛇形,蛇尾還和他的紋身相連,卻被狠狠鎖住,難以脫身。
伏龍離蛇無可奈何,甚至将追雲熹所說的和戚光盈極其類似的紅光也點燃,還想頑抗。
真見到了那枚蓮子的下落,戚光盈眼睛死死盯着它,他失憶前一直在苦苦尋求的答案,此刻就在眉梢。
不料在伏龍離蛇初具雛形後,雖沒現出本相,但戚光盈已能聽到它如沉在霧裡一般,令人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詭異聲響。
它絕不是剛剛開口,因為戚光盈聽到它聲音時,它在追雲熹心裡都罵了足足一半。
眼看着就要被強行拽出來,這下伏龍離蛇怒不可遏道:“我看你出生在氣蒸山那會兒怕不是把濁息都當奶喝了,腦子吸傻了吧。你竟敢把老娘我也拿出來獻寶獻殷勤?你這殺千刀賤奴跟寡婦苟合生的小雜種,頂着雷鳴海的皇族血統又頂什麼用啊?和男人睡個幾天就忘記自己姓甚名誰,本質和極玄老兒沒兩樣,都是天生愛給自己找主子的賤骨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