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不甘心,張口想再說兩句,木槿卻忽然拉住她的手,道:“你來得正好,我在給老夫人做抹額,有兩個花樣繡不好,你來給我瞧瞧。”說完,不由分說地将碧霄拉了出去,碧霄不敢掙紮,隻得去了。
片刻之後,昏昏欲睡的劉母聽到身側熟悉的腳步聲,她眼未睜,隻輕笑着說:“我的抹額夠多了,你又做新的。”一面說一面伸出一手,示意對方扶自己起來。
木槿呵呵笑道:“過了冬至就是臘月了,臘八一過就是年,去年因為大夫人離世,府裡過年也極為冷清,婢子料定今年您一定想好好熱鬧熱鬧,屆時來來往往的親眷給您拜年,咱們這些丫鬟灰頭土臉就算了,您可是刺史府的門面,可不得拾掇得齊整些!”
木槿一席話将劉母哄得眉開眼笑,登時就要吩咐去請郭氏,問她給府中各人裁制新衣的事安排得如何了。等傳話的人去了,劉母才又斜眼睨着木槿,笑說道:“把我哄高興了,可是有話要說?”
木槿淺淺一笑,退到劉母身後,力度恰好地為劉母揉捏着雙肩,等聽到劉母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才溫聲說道:“老夫人英明,果真瞞不過老夫人。”
劉母拍拍她的手,笑道:“說吧,跟我還有什麼可藏着掖着的?我還不知你的為人品性嗎?”
“婢子打聽過了,大爺之所以近日總留秦秋在小書房,是因為要給夫人寫悼文。”
“哦?悼文?”劉母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碧霄可沒提這茬。
木槿見劉母并不反對,才繼續說道:“老夫人定會覺得奇怪,凝晖軒那麼多丫鬟,為何大爺寫悼文偏偏點的是秦秋呢?隻因秦秋會識字看賬,大夫人在世時,常讓秦秋在書房伺候,或是幫着看賬本,或是幫着研墨,聽聞因為大夫人祭日在即,大爺最近常常夢見大夫人,想起大夫人生前與他誇過幾次秦秋,這才将她叫去書房伺候,不過是追憶故人罷了。”
兒子竟真這麼想念兒媳婦?這可不太妙啊。劉母心下歎道,忽又問道:“适才碧霄說她隻是個二等丫鬟,咱們府裡,連一等丫鬟都沒幾個識字的,怎麼她一個二等,倒會識字看賬?”
木槿笑了笑,說道:“老夫人莫不是忘了,咱們前院有個秦管事呢,秦秋是秦管事的女兒!算來,若是在别院,能識字看賬那必然是一等的分例了,可是凝晖軒也就四個一等,先前大夫人的陪房丫鬟占了兩個,剩下兩個給了青梧和碧霄,她可不就隻能二等了?不過秦秋這人平日裡隻悶聲不響地做事,倒是不太計較這些。大夫人見她可靠,先時每個月都是按一等的月錢給她的。”
“原來如此啊!老秦兩口子我還是知道的,都是老實忠厚之人。”劉母拍拍自己肩上的手,笑道,“你與她倒是交情匪淺啊。”
碧霄的回話,句句都是實話,可也句句沒提實話,若是自己真動了怒,覺得她一個二等丫鬟就敢興風作浪,開口将她打發了,不免傷了母子情分,再則也寒了家中老仆的心。碧霄啊碧霄!劉母搖搖頭,默然一歎。
木槿轉到劉母身前,奉了一盞熱茶,又道:“大夫人在世時,老夫人常讓奴婢查閱賬本,有何疑問之處,跑腿的都是秦秋,是以我對她的為人也略知一二,她不是那等輕浮之人,況且,秦管事夫婦若真有那想頭,也不會把她塞進凝晖軒了。”
“這話怎麼說?”
“單論長相,秦秋确是不出衆的,凝晖軒裡已經有了青梧和碧霄,兩人都算是咱們這些人裡頭的美人了,更何況,先前還有大夫人帶來的人,環肥燕瘦,應有盡有,若是秦管事夫婦和秦秋自己有那想頭,何必要去永無出頭之日的凝晖軒?”
這話倒是在理,劉母深以為然,若論姬妾,大房三房加起來都比不上二房,唉!這般說來,自己的兒子留這個丫鬟說話,倒真是因為亡妻之故了。
思及此,劉母不由又憂愁起來,歎道:“木槿啊,你說大郎這般可怎麼是好?二房三房都是成雙成對有兒有女的,就隻他孤零零的,我原本還選定了好幾家的閨女,想趁着年宴擺酒的時候,給他相看呢!”
木槿松了一口氣,老夫人這般反應便是不再追究秦秋了,至于大房主子們的事,可不是她能出主意的。木槿笑着寬慰道:“老夫人不必憂慮,您隻管請客就是,萬一過段時日,大爺的心思又變了呢?離過年不是還有兩個月的嘛!”
“但願如此吧。”
一時郭氏到了,二人便按下此話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