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笑着點點頭,道:“如此甚好,這般老夫人便放心了。老夫人讓我帶句話,若是二夫人身子支撐不住,家裡的事可讓三夫人幫着分擔一二,二夫人還年輕,咱們府裡不是那等不知道心疼體恤媳婦的人家,保重身子最要緊,當然,若是二夫人無礙,府裡的事還得二夫人多費心。”
木槿一席話說完,郭雲靜忙當場表态自己已無大礙,正要去偏廳理事。
木槿又轉過頭去,她身後的小丫鬟手上是一個黑漆描金花鳥紋匣子,木槿将那匣子接過,奉與郭氏,笑道:“老夫人前些日子尋了幾件首飾,二夫人留着戴吧。二夫人身子既無礙,我這就去給老夫人回話了。”
郭雲靜忙掙挫着要下床去送木槿,木槿一疊聲地說着“二夫人不必理會我”,人已經快步走了出去,春雪忙體貼地将郭氏放下,自己追出去,到底将木槿送出了院門,等她折返回屋内,郭氏已經在兩個丫鬟的服侍下穿戴一新,扶了馬嬷嬷的手就要往外走。
“走吧,去偏廳吧。”二夫人郭氏緩緩開口。
等幾個管事都陸陸續續散盡了,馬嬷嬷才讨好地問道:“夫人,前幾日說後園幾處閣樓和亭子要修繕一事,是不是得趕在這兩日動手?十八那日客來了也好看些……”
郭雲靜微垂了眼簾喝茶,冷笑道:“十八那日的宴席是你們三夫人在操持,好不好看與我何幹?”
“喲,我的夫人诶,這可不能怄氣!夫人你想啊,若是老夫人知道你手裡操持着這麼多事,百忙之中還惦記着緊着請客的日子收拾園子,老夫人心裡豈不歡喜?”
“呵,别當我不知道你啊,你不就是惦記着要過年了,想為你那侄子領一份肥差,好弄銀子嗎?說得咱們家後園多破敗似的!不過就是這兒掉了點漆,那兒落了片瓦,多大個事啊!”
馬嬷嬷被戳破心事,一張老臉脹得通紅。
郭雲靜擡了眼皮去瞧她,又覺于心不忍,這府裡跟她貼心的人可不多,這老貨算一個,想了想,到底軟了語氣:“罷了罷了,誰叫你是我的人,赤膽忠心地奔了我,就念着你今早還知道去我的屋子外面問安,春雪,給馬嬷嬷發對牌,去賬房支二百兩銀子,今日就趕緊領人把該補的補、該修的修,十七日酉時我遣人去驗收,若是這差事辦得不好,你可仔細你的皮!”
“老奴省得!省得!夫人如此體恤老奴,老奴若不用心辦差,那可是天理不容了。”馬嬷嬷稀裡嘩啦地說了一堆表忠心的話,直至郭氏面上漸漸露出不耐之色,她才住了嘴,歡歡喜喜地領了對牌往賬房去了。
郭雲靜這才一手扶額,一手指着春雪,道:“去各院知會一聲,這兩日後園有瓦匠漆工,丫鬟們沒事别往後園跑,别回頭莽莽撞撞地見了人落了東西,又說二房管家不力了!”
春雪忙領命去了。
碧霄吃了早飯就踱步進了後園散悶。
凝晖軒裡,一個秦秋日益受大爺倚重她除不掉,一個青梧與她平分秋色她也擠不掉,在院裡待着,她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說點什麼或做點什麼落人口實。老夫人終于提了擡姨娘的話,這個節骨眼兒,她可不能讓一絲閑話傳進和熙堂。
碧霄滿心想着昨夜那兩個婆子的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後園的小山坡上,自己尋了一個背風的地方坐着,連黃三兒領着小厮和工匠進園她都沒發現。
黃三兒一早守在二門外等着自家姑姑的信兒,不多時就聽批了二百兩銀子,喜得立時呲牙咧嘴手舞足蹈起來,又聽三日内必須完工,他立時就領了小厮拉圍幙,喊了幾個熟悉的工匠就搗騰進了後園。
平日裡他自是撈不着機會進後宅的,今日難得可以光明正大地四處看看,他豈會放過這個機會,這走走那晃晃,正納悶着,怎一個丫鬟都不出來逛園子,猛一擡頭,就見那小山坡上坐着一個穿紅着綠的美貌丫鬟,比他隻遠遠見過一次的木槿還要美貌幾分,黃三兒不覺看得呆住了。
等碧霄猛一轉頭,見小山坡底下的遊廊那兒,有個小厮模樣的男子正放肆無禮地盯着自己,她先是一惱再是一羞,扭頭就走,卻聽身後之人急急喚道:“這位妹妹在哪個院裡當差?我不是壞人,我是二房馬嬷嬷的侄子黃三兒,今日領命進來修繕園子的!妹妹慢些走!”
碧霄本來已經幾步溜下了山坡,拐過了後園的月洞門,猛然聽見黃三兒的話,她的心突突地跳得厲害,心裡暗恨,這可是個潑皮無賴,被他瞧見了出去胡說一通可怎生是好?忽然一擡頭,就看到前方不遠處青梧和鵲兒的背影,電光火石之間,碧霄歹念陡生。
她轉頭瞥了一眼那還欲追過來的身影,沖着前方就是一聲高呼:“青梧!青梧!我找了你半晌,原來你進園子了!叫我好找!”
青梧被她喊得一怔,莫名其妙地回頭去看。
碧霄已三兩步跑上前去,挽了青梧的手,拽着她往前走,邊走邊親熱地說道:“咱們先離了這兒,邊走邊說。”
等黃三兒追到月洞門邊上時,隻見到了三個背影,一眨眼就消失在甬道拐角處,當中就有他剛才看到的美人。他可不敢再越過月洞門,那邊是各房主子的院落。
黃三兒咂摸着方才聽到的那句話,尋了半日?進了園子?莫非這丫鬟叫青梧?待他打聽打聽這青梧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