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大人驟然出現在小書房門口,三人俱是一驚。劉從儉淡淡地撇了秦秋一眼,道:“剛好,我有事吩咐你,你随我來。”
兩個小丫鬟一聽,忙飛快地将四個炭盆都點燃擺好,匆匆行禮退了出去。
秦秋趕緊先将碧霄的事撂下,亦步亦趨地跟在劉從儉身後,等對方在書案之後坐定,她才恭聲問道:“不知大人尋婢子有何吩咐?”
劉從儉默不作聲地打量了她片刻,才道:“會看河道監修的賬冊嗎?”
這?秦秋心頭微微錯愕,但轉瞬即化為欣喜,機會來了!修河道她沒經曆過,但是大夫人在世時整修過園子、挖過荷塘種過樹,想來也是萬變不離其宗的。當即,秦秋下定了決心,道:“回大人的話,能看。”
這麼幹脆利落的回答,倒是讓劉從儉有些意外,他可是記得他讓這丫鬟默寫賬冊時,對方可是表露過猶豫的。劉從儉眉頭一挑,忽然問道:“你方才蹲在炭盆前說‘你明白了’,你明白什麼了?”
秦秋面色一滞,心想,還能明白什麼,不過是猜出了你的一個丫鬟可能為了當姨娘在陷害另一個丫鬟。但話可不能這麼說,她眼珠一轉,瞎話脫口而出:“回大人的話,不過是明白了白日裡一個玩笑。大人,婢子今日特意候在書房外面,其實有一事相求。”
“喔?何事?”
“府裡有專在書房伺候的筆墨丫鬟的分例,不知大人可否給婢子一個機會?”
“書房筆墨丫鬟?”劉從儉頗有些意外,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了昨夜母子二人的談話,莫非,這丫鬟聽到了風聲?
“是。”秦秋心知,成敗在此一舉,今日是個良機,不可錯失,她斟酌着詞句,溫聲說道,“若婢子能專在書房伺候筆墨,一則可以打消府裡旁人的猜疑,二則,大人使喚婢子看賬冊時也便宜,三則,婢子雖不甚靈巧,但也總比小厮們心細,在外書房和内院之間傳話取東西也方便。”
秦秋一口氣說完,嗓子有些發幹,雙手忍不住在衣服上搓了搓。
劉從儉聽完,先是輕嗤一聲,半晌才發話:“你倒是聰明。成,明日起,你就去外書房當差。明日我會差人送兩本賬冊給你。還是那句話,在書房伺候,嘴巴要嚴實。”
“謝大人,那婢子先告退?”秦秋沒想到刺史大人竟答應得如此幹脆,她欣喜若狂,嘴角是壓不住的激動。
“去吧。”劉從儉随意一揮手,眼神都懶怠再給一個。
秦秋一掩上小書房的門,再難按捺心頭狂喜,若非此時内院已關門落闩,她定是要去找到她娘痛笑一場的。秦秋無聲地咧着嘴角,快步地往後罩房走,路過正房時,剛好又聽到青梧在罵小丫鬟——
“一個個少在那兒裝相,哪裡就冷死你們了!白日裡躲懶偷閑夠輕松的了,這會兒不過略站一站就站不住了?以往夫人在時怎麼不見你們這般嬌貴了?” 青梧正數落着兩個小丫鬟,一轉頭就見秦秋從小書房的方向過來。
秦秋見她俊眉往上一斜,趕緊搶在她之前開口:“青梧姐姐,大人回來了,在小書房。應是還沒用晚飯,唔,茶水點心也沒送進去,姐姐趕緊過去吧。”秦秋說完就要溜,卻被青梧一把攔住。
青梧瞪了她一眼,道:“你也忒懶了,大人既回來了,你不會問一句是要茶要點心還是要擺飯?”
秦秋被問住了,心裡直翻白眼,暗道不跟你們搶着做大人眼前的活兒吧,你又挑剔我懶,等碧霄跟你搶的時候,你又怄氣,算了算了,我今日心情好,懶得同你計較。秦秋臉上帶着笑意,語氣輕快地說道:“青梧姐姐,跟前伺候的事我做不好,大人說了,明日起我專在外書房伺候筆墨,送茶送水的事,還是姐姐去問吧。”說完,不等青梧反應,小跑着走了。
倒讓青梧愣在了當場,半晌才反應過來,低聲咕嚷了一句“怪人一個”,匆匆往小書房去了。
秦秋拐回後罩房時,卻見自家隔壁屋子透着亮光,她心底立時起了疑,這不應該啊,大人回來了,碧霄和青梧不該有人留在房裡啊!鬼使神差地,她蹑手蹑腳來到窗外,透過紗屜子,碧霄的背影清晰地映進她眼裡,這是在翻箱子?
隻見碧霄從箱子裡抽了兩條手絹,着急忙慌地往衣袖裡塞,一面塞還一面欲回頭張望,秦秋見狀趕緊矮下身子,蹲着走進了自家屋子。
碧霄定是在搗鬼無疑了!入睡前,秦秋如是想道。
次日一早,劉從儉一進州府衙門,蕭舉年就迎了上去。
“大人,河道修繕的賬冊——”
“你看出什麼了?”議事廳内,蕭舉年剛起了個頭就被劉從儉打斷。
蕭舉年面露慚色,赧然說道:“卑職慚愧,卑職昨日又琢磨了一宿,還是不能看出端倪。大人,會不會咱們猜錯了,這修河道确實耗費巨資?”說到最後,蕭舉年聲音都低了下去,不敢去看刺史大人的眼睛。
“哼!不會錯的!”劉從儉冷笑一聲,道,“我對我那二弟了解得很,這兩年他隻跟一個吳家走得很近,吳家沾手的就是河道。貓膩必在此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