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母沒好氣地看着他,暗歎他問得太直白,但也隻好笑着說道:“你呢,成日裡忙着公事,沒空陪我老婆子聽戲,今日各家夫人陪着我老婆子賞雪看戲,她們的夫君或兄弟也都是在衙門為你效力之人,難道你不該過來替她們斟酒道謝?”
衆人忙笑着推脫不用。
木槿一個眼色,她身旁的小丫鬟便将早已備下的酒壺和酒杯用托盤捧至劉從儉身前,劉從儉隻好一手執杯一手提壺,依次挨桌去敬酒寒暄。
秦秋此時和青梧提着熱水候在角落,見此場景不禁暗中發笑,也不知大人是敬同僚之誼,還是敬日後的嶽母。
劉從儉敬完酒已是兩刻鐘之後,又到劉母席前奉承了兩句,劉母才滿意地放他走了。
一場賞梅宴,戲、酒皆如人意,賓主盡歡,酒闌茶畢,未時漏盡,衆人便陸陸續續地離席告辭。冬日晝短,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黑,劉母也不苦留,隻笑着與衆人約下吃年酒的日子,便遣郭氏和裴氏送客。
郭雲靜等了一晌,盼的就是散席,她臉上的笑意愈發深邃,挽了妯娌的手,親自将衆女眷送至二門外,一時衆人又都稱贊一回二夫人的賢德。
裴明霜心底生出幾分警惕,她這個妯娌她可是再清楚不過,今日這賞梅宴不經她手操辦,以她素日為人,這宴席得出點纰漏才合她心意,此時又怎會如此殷勤地收尾?隻是,到底是何事呢?裴明霜狐疑地側過頭去。
“弟妹,怎的了?我臉上有花不成?”郭雲靜偏過頭,與裴明霜對視。
裴明霜也不躲閃,大大方方地迎着她一笑,道:“瞧着二嫂很高興的樣子,好奇罷了。”
郭雲靜咯咯笑出聲來,挽着裴明霜的手往回走,道:“這賞梅宴辦得漂亮,你我也着實辛苦,這會兒客人都送走了,席也散了,我這不是想着終于可以歇歇,可不就是高興嘛!”
裴明霜笑笑,不再接話。
隻是二人才走了沒兩步,裴明霜就聽身邊之人一聲暴喝——
“誰?鬼鬼祟祟地躲在那裡做什麼?你們都愣着幹什麼?還不将人拿下,即刻打死!”
裴明霜被這一嗓子唬了一跳,定睛去看時,就見二房的小厮壓着一個人,那人手裡卷着一個包袱,被按着跪在地上叩頭不止,嘴裡不住地讨饒:“二夫人饒命!求二夫人做主!求二夫人成全小的和凝晖軒的青梧,小的和青梧兩情相悅,求二夫人成全!”
裴明霜眼皮一跳,忙喝道:“都是死人嗎,還不堵住他的嘴!青天白日的,你們就這麼幹站着由着他滿嘴嚼蛆、胡亂噴糞不成?”
一旁的兩個小厮聽了,忙順手挖了一捧混着雪的泥巴塞進黃三兒嘴裡,那黃三兒猶嗚嗚個不住。
郭雲靜冷笑道:“弟妹果真好大的威風!比我還像當家奶奶!”
裴明霜掙脫郭雲靜的手,扯了扯嘴角,道:“二嫂說笑了,一個小厮敢在人來人往的二門上攀扯内宅女眷,傳出去刺史府的臉面還要不要了?今日母親高興,我勸二嫂就按方才說的辦,将他立刻打死了是正經。當然了,管家的是二嫂,這事還得二嫂定奪。賓客都已送走,我先回眠鶴院給母親複命了。”
說完,她懶得去看郭雲靜精彩紛呈的臉色,領着自己的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二夫人,這人怎麼處置?”兩個小厮戰戰兢兢地問道。
黃三兒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這已是他今日第三回聽見“即刻打死”四個字,心裡正暗自悔恨,早知如此,就趁機揩些油水、占點便宜就夠,何必去提親呢!他膽顫心驚地擡眼偷觑郭氏的臉色。
郭雲靜眼神淩厲地掃他一眼,其中暗含的警告不言而喻。她對着那兩個小厮喝道:“押着他,随我來。”
說完,她又指着另外兩人,道:“馬上去書房請大爺,讓大爺務必去眠鶴院一趟,就說老夫人有十萬火急的事!”
“這?”那兩人一聽,面露難色,腳底下猶猶豫豫的。
郭雲靜冷哼一聲,道:“怎麼?你們真忘了是誰在管家?”
“小的馬上去傳話。”
暮色中,也不知是誰家的戲班子在排戲,敲了一記響鑼,郭雲靜手一揮,領着烏泱泱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往眠鶴院走去。
好戲登場!她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