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問又問到了郭雲靜氣頭上,她隻把眼一斜,睨着劉從裕,道:“你不必惦記,老太太親自發話将她逐出去的,你别以為大哥不要,你就可以撿進二房了。收起你那點小心思!去了一個碧霄,老太太心裡對青梧也有些疙瘩,說不得木槿想去大房還真能成呢!怪道呢,我說這妮子怎麼巴巴地上趕着替大房說話,原來是存了這個心思,我還當她多清高呢!”
劉從裕忙說道:“木槿的事,你可别犯糊塗!木槿可千萬不能被大哥收籠,若要收她,甯肯咱們收了!”
“什麼!”這話無疑火上澆油,一下點燃了郭雲靜的妒火,她伸手将劉從裕一推,自己騰的一下站起,指着劉從裕罵道,“我替你費盡心思填補虧空,今日被木槿那小婦打了臉,你不想着替我出頭便罷,還想着納她?我告訴你,你死了這條心吧!隻要我還喘氣,她就别想進凝曦院!”
郭雲靜氣急敗壞,臉都氣紅了,劉從裕卻隻是不鹹不淡地笑了笑,道:“瞧你,我說要收了她,你當我隻是為了我?這還不是為了替你出氣!”
“替我出氣?哈!合着你西廂東廂一院子的莺莺燕燕都是為我納的?”郭雲靜難得清醒片刻,對這話嗤之以鼻。
劉從裕卻是不跟她糾纏,隻道:“如今一個木槿都能給你氣受,靠的是什麼?靠的不就是母親?隻因一個孝字壓在裡頭,所以和熙堂的貓貓狗狗你我都得敬上三分。可如若她不是母親身邊伺候的人呢?她若也住在凝曦院的西廂,或打或罵還不是憑你心情?”
郭雲靜眸中一閃。
劉從裕觀她神色,曉得這話合了心思,繼續哄道:“你就說,這東廂西廂,你不管拿誰出氣,我幾時說過你一句半句?你常說母親不喜歡你,可母親不是喜歡木槿嗎?若是得她助你,你何愁你這管家之權握不穩?”
郭雲靜聽住了,怔怔地坐下。
劉從裕攬住她的肩,道:“她若是進了二房,那還不是來伺候你我的嗎?屆時,她讨好你都來不及,還敢有膽子給你氣受?我跟你說,大哥呢,這爵位和大半家财橫豎都是他的,老三呢,裴家那位是個财神爺,也不愁,隻有你我,得想法子籠住母親的心,趁着母親願意看顧我們,我們多撈些私房銀子,日後分了家才不至于喝西北風!”
郭雲靜垂眸不語,劉從裕曉得,自己這個娘子耳根子軟、心裡沒主見,見她這樣,便曉得此事已成了一半,後面便是徐徐圖之了。他喉間輕笑,今日的話已說完,不再繼續,忙放聲吩咐外面候着的丫鬟燙酒備菜,至夜間又殷勤溫存地奉承了郭氏一番,再無别話。
在小年之前,秦秋尋空回了一趟家。
她爹娘沒料到她這麼快升了一等,于是,二十三這日,她爹叫了幾個老相識,在家裡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場。秦秋和李氏忙完廚房的事,就手挽着手去了擀面街置辦年貨。
路過一家布莊,李氏不由分說地就把秦秋拽了進去。
李氏興興頭頭地拿着布料在秦秋身前比劃,秦秋最近卻是一心攢銀子,笑着勸道:“娘,府裡給裁的新衣這幾日就要發下來了,何必費這銀子?”
李氏白她一眼,哼道:“老娘我樂意,買布的銀錢又不要你掏!你如今也是一等的分例了,你見過哪個大丫鬟整日裡隻穿分例上的衣服的?家裡又不是缺你這兩套衣裳,往後少不了去各房傳話走動,你少給我灰頭土臉的!别啰嗦,喜歡哪一個?”
秦秋隻得笑了笑,配合她娘選了兩匹衣料。
等走出布莊,李氏見秦秋還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樣子,不由納悶,道:“你這是怎的了?今日你回來我就覺着你心裡有事,整個人看着恹恹的。怎麼,往日做二等丫鬟的時候沒人給你氣受,升了一等反倒不順心了?”
秦秋搖搖頭,李氏更不解,急了,道:“那到底是怎麼了?”
秦秋忽然腳下一頓,在人來人往的集市上停了下來,她懷裡摟着兩匹布,左手邊都是小食攤販,有賣煎餅的老翁,有賣豆花的老妪,還有賣馄饨的婦人,他們推着車挑着擔,寒來暑往晨來暮去,不知為何,在這一刻,秦秋心裡對他們十分地羨慕。
“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可别吓我!撞邪了不成?”李氏的聲音透着焦躁。
秦秋扭過頭去看李氏,眼裡閃動着某種亮光,她聽見自己清晰又緩慢地問出一句:“娘,咱們能贖身出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