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馬陽走進寝室的時候,吳祎卉正在寝室當中的書桌前剝一個劉蓓送給寝室裡每人三個的那個進口橙子。這橙子,竟然到了初夏,還有那麼好的水分,真不容易。她長及背部的黑發有一半從右肩披垂過來,遮住了半個臉。吳祎卉纖細的手指不停的忙碌着,她全然不顧這樣的吃法,那橙子皮裡的汁液會把漂亮的手指染黃。她一邊剝着,一邊順着開門的聲音打了個招呼:“老三,這麼早啊,今天沒有約會嗎?”
“沒有。還約會呢。他們班今晚上機考試。”
“……”吳祎卉不再出聲,繼續忙着和她剝了一半的橙子鬥争去了。隻有在這樣細緻的剝橙子的時候,她才能做到眼觀鼻,鼻觀心,心無雜念。
“對了哦。你那個沈翔……”
吳祎卉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很敏感的從橙子上擡起頭來,她順便輕輕甩了甩頭發,長長的發梢在空中劃了半個優美的弧線,然後很乖的落在主人的背後:“怎麼是我那個,我跟他現在沒什麼關系了。”
“噢,知道知道。我要說的是,今天他們班上機考,你那個……哦,不對,哎呀,就是沈翔嘛,”馬陽急急的一跺腳,“昨天晚上,不知道在哪兒把右手給燙傷了。這下,晚上他要帶傷上陣了。”
“他什麼?燙傷?”吳祎卉的臉一下子就變得雪白,心也不受控制的痛了起來。
“看看你的臉色吧,還說沒什麼關系了哦,你還是去看看吧。他們應該都在寝室裡圍着那台二手機呢。”
沈翔站在樓門口,看着小路對面的吳祎卉,繼續沉默着。
“你給我過來,”吳祎卉大聲地朝沈翔叫,然後領先朝樹叢中的石桌凳走過去,“坐下。”
依稀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樹木扶疏的中學校園;依稀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從來行事果斷、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沈翔聽話的跟了過去,猶豫着選擇了離吳祎卉最遠的,她對面的那個石凳坐了下來。
“把手拿上來。”
沈翔現在知道吳祎卉要幹什麼了,她肯定是聽馬陽說了燙傷的事。“不用。”沈翔低低的說,但同時他還是很乖的把手放在了石桌上,他的眼睛落在祎卉弧線分明的脖子上……這種帶點風的天,她隻穿這樣一件薄薄的短袖襯衫,她不怕透風,不會冷嗎?
吳祎卉看着他裹着紗布的手,有些液體從紗布裡滲了出來,她站了起來,然後坐到了沈翔的身邊,拉過他受傷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開始解紗布,随着紗布一圈圈松開,眼淚也開始一點點從心底裡蒸騰着……朝上再朝上,直到視線被模糊。
一個回憶,從遙遠而從不曾忘卻的高一那年暑假飄來,在兩個人的周圍投下可怕的沉默。
那年夏天,吳祎卉曾經用自己的雙手堅定、冷靜而勇敢的摁住沈翔的傷口。那年夏天以後,沈翔的眼睛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吳祎卉。而今……
緊緊咬住嘴唇,吳祎卉的手指一直發抖,從小在省醫院家屬區長大的她,聞慣了來蘇水的味道。但是,她奇怪自己面對沈翔的傷口,為什麼會失去那種與生俱來的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