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妃嫔宮人的驚叫徹響整個鹹甯宮,瘋帝踩着酒水炙肉四處亂砍亂殺,方紅顔便枯骨。不能瞑目的人頭咕噜咕噜滾落玄磚,男童站在血中,任溫熱的紅覆沒腳背,将指甲染成豔麗的朱色。
他平靜地垂目。去看地上赤Ⅰ裸的一具具女體。
燕岐所在之處,女子皆不可着衣。
殺瘋魔的男人撕開衣物,直到刺爛最後一個宮人的心房,方晃晃悠悠地來到稚童面前。咧嘴:
“我兒可歡喜?”
男童形狀好看的唇輕輕掀動,略不解地直視父親胯Ⅰ下萎縮的糜肉。頂着血淋淋的劍鋒,緩緩道:
“兒臣歡喜。”
承德帝挑眉,倏地扔劍,一把抓住他兩肩,厲聲:
“當真歡喜?!”
男童微微扯唇,學着處來時所見的那些妖娆美人,呈出一個美麗惑人的笑。
黑漆漆的眼眸無風無波:
“兒臣很歡喜。”
承德帝眯眼,手勁微松。不等他再發狂,五歲稚童屈膝,伸出捉襟的小手,緩緩将腳邊那顆女子的頭顱捧起,抱在眼下端詳。
男人輕怔,就見那孩子眉眼彎彎,輕輕道:
“兒臣想要這個。”
他好奇地撫弄點了胭脂的紅唇,甚是不解:
“此處也是血染就的麼?”
一舉一動,一言一語。竟令人毛骨悚然地适從,男童似乎全不覺得這有何不對,有何恐怖。
承德帝笑意凝滞,片時捧腹大笑:
“不愧是我兒!”
笑聲越過鹹甯宮,在外内侍無不跪下,瑟瑟發抖。
… …
無名男童有了姓名。
雖說取得随意,好歹也有了名字。
抱着那顆面目猙獰的人頭,燕玓白在一衆驚恐的目光衆回到了自己與阿姐長居的冷宮。
悉芳公主彼時十歲,身型抽條。卻瘦得很。本滿心忐忑,見弟弟抱着一顆人頭回來,以為大事不妙。不想,弟弟捧高人頭給她,一字一句:
“父皇賞我的禮物。”
“阿姐,我有名字,我叫燕玓白。”
“阿姐再為我唱一唱歌吧。”
燕悉芳愣住。
傍晚,十六擡龍辇将稚童擡入東宮。連帶非皇室血脈的悉芳公主雞犬得道。
大多人都以為這該是個好的開始。
太子着新衣,住新居。吃穿用度僅次陛下,還有蔺相教導。若無意外,必定是新一任繼承人。
縱使諸多皇子眼紅,也畏于父皇淫威無人敢造次。
可燕玓白的生活,完全不像表面上的那麼好。
承德帝對他的那點喜愛,不過是因為這個兒子,是一個同樣毫無人性的瘋子。
燕玓白六歲時突發隐性疾病。
右眼失明,一度左眼也無法看清東西。更不提去看書上螞蟻大的字迹。
一個瞎了的皇子,哪怕再漂亮也當不了皇帝。
悉芳公主慌張,一度想要隐瞞。可紙包不住火,消息迅速傳遍全宮。
許久沒想起漂亮兒子的承德帝自然聽見,醉醺醺一笑,他攬着新納的美人道:
“朕那兒子是個瞎的,你可想看?”
美人嬉笑,怎會掃興。
燕玓白被召至上林苑,衆目睽睽下跌跌撞撞。滿身的泥濘獸屎。美人見他狼狽,咯咯笑開。
承德帝惬意非常,丢了美人削果的小刀在案,戲弄道:
“吾聞瞎兒隻一淚,信乎?”
侍者笑:“然。”
滿堂哄笑,俱嘲男童右眼無法目視。美人更是前仰後合,嬌聲如莺啼。
極好聽,也刺耳。
彼時,沒人會覺得這個玩意一樣的小太子會做出什麼反應。
曾有寵妃賞其戲服,小太子也不覺不對,從容穿上身,供滿宮笑話。
這樣一句哄美人的笑言又算得什麼。
然而這次,笑聲中素來木然的男童睜着無神的眼,傾身,輕手輕腳摸上匕首,喚了承德帝一句。
帝嗤笑,蓦地,笑容僵住。
稚兒揮刀對準自己,自右眼下一刺,穩穩劃出一條鮮血淋漓的筆直口子。
血滴如注,滴入果盤之中。
衆人皆愕。
男童嫣紅的唇啟:
“此亦一淚也。”
承德帝猝然大驚,掀翻桌案,怒喝:
“來人,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