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在寒又說了什麼,他沒聽清,耳朵裡隻有血液瘋跑的嗡嗡聲。
“啊對……是……”符确胡亂應了一聲,發現江在寒眉毛微微上擡,是不解的表情。
“可以嗎?”江在寒重複道。
“什麼?”符确窘然問,“抱歉我沒聽清。”
還好他不是江在寒那種冷白皮,臉紅也不容易看出來。
“我說你着急走嗎?我想跟你講幾句話。”
符确已經照顧他一夜,肯定需要回去補覺的,而且他說下午約了同學,江在寒擔心耽誤他的安排。
“噢不急不急,你說。”
符确跟着江在寒往客廳走。
他其實還沒有參觀這個兩層小獨棟。昨天回來很晚,經過走廊上樓,大部分時間都在主卧照顧江在寒,清晨才下來廚房煮飯。客廳他都沒進過。
江在寒的房子和他本人風格十分一緻。
客廳靠牆擺着合歡木中世紀風的長沙發,同色的木質茶幾。南邊是整面牆的落地窗,窗邊擺着一張單人靠椅,木色和風格與沙發一緻。
這就沒了。
連個電視櫃都沒有。
以目前的整潔程度判斷,符确懷疑江在寒自己踏足這塊區域的頻率也非常低。
牆角一人高的貓爬架和客廳一樣,空空如也。
那隻白胖子不知去哪裡睡覺了。
“昨天沒注意看,江老師你家,真有氣質啊。”符确的贊美多少有點幹巴,但總得說兩句,“現在超流行這種極簡風。”
江在寒坐在沙發一端,手指蜷着,擺在腿上。
“你的衣服,我洗好之後還給你。”
符确大概猜到他要說什麼,不笑了,坐下來看着江在寒。
符确沒有否認,表示衣服确實是他的。
那江在寒濕掉的衣服就是他換的。
“你幫我換衣服,可能已經看到了,”江在寒手指收緊,停了兩秒,說,“我有……我身上有些……”
江在寒高估了自己。
他感激符确不提也不問,他想要坦誠一點。
可是藏了太久,驟然提起,還是磕絆得說不出口。
“江老師,”符确往他那邊挪了挪,膝蓋快要碰上,但他停住了,聲音放得很輕,說,“不想說可以不說,沒關系的。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我不會跟别人講,也不會背後亂猜測瞎議論,不要擔心。”
江在寒怔然望着他。
他的憂心和焦慮,符确都知道。
為什麼,符确此刻與他對視,雙眸黑而亮,沒有一點窺探或鄙夷的意思。
“幹嗎這麼看我,誰還沒點小秘密呢,”符确嚴肅的表情松動了些,但他沒有笑,很認真地,對江在寒說,“江老師,不要勉強自己,在我面前一點都不用勉強。”
江在寒沉默着。
雙手攥得很緊,那吃過熱食之後顯出血色的唇也抿得很緊。
符确也沒再說話,耐心且安靜。
江在寒額前的發仍然有些濕,顯得比平常的發色更深。他此刻垂了眼,從符确的角度正看見那薄薄的眼皮上透出的淺青血管。本來就很長的睫毛像是與鋪在眼下的陰影相連,鴉羽似的一片。
片刻之後,符确微不可察地往前傾了一點點,江在寒感受到膝蓋若即若離的相觸。
“不想說的不用說,”符确重複道,他聲音低沉得快要與雨聲同頻,傳到江在寒耳畔,松弛卻蠱惑,“那現在,你有沒有想說的?”
江在寒腦子很亂,半晌沒應答。
符确也不催促,過了一會,看見江在寒眼睛動了動,似是要擡眸,才說:“嗯?”
“有的。”江在寒快速看了符确一眼,又垂了視線看着自己的雙手,“你之前問我去沒去過初陽,我說沒有,是謊話。對不起,我撒謊。”
“沒關系,”符确循循善誘,“所以你去過,是嗎?”
“我在那裡讀的初中。”江在寒想不出合理的解釋,當時為什麼撒謊。
但符确很善解人意地問:“是不喜歡那裡嗎?”
江在寒訝然擡起頭,符确笑着說:“我就很不喜歡初三上的那個補習班,天天被老師嘲諷打擊,煩死了。誰提跟誰急。”
江在寒也跟着笑了一下。
“我跟那裡的同學,相處得不太好……不管怎樣,之前騙了你,很抱歉。”
符确知道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很不容易,願意講這麼多。
符确對今天的進展十分滿意,識趣地見好就收:“沒事,江老師,我超理解。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