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承駕馬趕到城門時,遠遠就瞧見烏壓壓的人影。他單手下馬,快步走到趙淮昭跟前。
“怎麼現在才來?”趙淮昭小聲責備了一句。
“有事耽擱了。”宋子承輕聲答道,“還沒到?”
趙淮昭笑而不語,指了指前方。
宋子承擡頭往前一看,果然,靖王站在城門最前面,身後跟着百官。
“官家對他還真是器重,特命靖王代表聖駕迎他回京。”宋子承回京這麼久,第一次在正式場面遇上靖王。說起這個靖王趙淮玉是趙清光的長子,其母為早已仙逝的符皇後。照理他該是最佳的太子人選,奈何趙淮玉資質平庸,個性軟弱。若非仰仗着符家,隻怕早就被官家舍棄了。
“瞧,來了。”趙淮昭拍了拍宋子承的肩膀。
隻見城門口湧進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前面的是騎兵,風馳電掣地行過,碩大的旗幟随風揚起,一個顯目的“符”字直沖視線。
“是大将軍回來了。”隻聽人群中有人歡呼起來。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掃向了正中一人身上。那人身着铠甲,單手駕馬,氣勢逼人。馬至城門口,他利索地下馬對着靖王行禮,
“本王奉官家口谕前來迎接鎮北大将軍,将軍此役勞苦功高,本王設下洗塵宴,特為大将軍接風。”趙淮玉說完,便匆匆上前扶起那人,恭敬一聲,“舅舅此番辛苦了。”
原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符嘉煜,符皇後的胞弟,符家的當家之主。符嘉煜而立之年,因長年在外征戰,身形挺拔,目光如炬,隐隐透着寒栗之氣。若非立場不同,宋子承倒是滿欽佩這類人物。
“殿下不必麻煩,下官還有事要處理,日後再去殿下府上叙舊。”符嘉煜淡然地回拒,卻在一瞬間,眼神裡閃過一絲光。他緩緩走到趙淮昭面前,笑道:“多年不見,武郡王可安好?”
趙淮昭不緊不慢,颔首回道:“多年不見,符将軍風采依舊。本王得了一瓶佳釀,将軍若是有空,來郡王府坐坐。”
“會有機會的。”符嘉煜邊說邊将目光放到了宋子承的身上,“這位想必是單挑了禁軍府的宋副使。”
宋子承抱拳施禮:“宋子承拜見符大将軍。将軍之名如雷貫耳,希望末将也能同将軍一般上陣殺敵,為海晏河清盡一份力。”
符嘉煜上下打量一番後,轉而向趙淮昭笑了笑:“後生可畏。郡王有如此能人在側,日後隻怕如虎添翼。”
“哪裡哪裡。以後還需要大将軍多多提點。”
兩人客套地寒暄了幾句,符嘉煜便再次上馬解散了軍隊,在幾個親衛的陪同下朝着府邸的方向離去。
“王爺——”宋子承輕聲喚回沉思中的趙淮昭。
“放心,本王現在身處京城,他再想弄出個什麼,也要顧及官家的顔面。我們就拭目以待。”
宋子承點頭贊同:“禁軍處我們已經培養了幾個親信。就等王爺下達命令。”符嘉煜的回京,是早晚的事。他們也不是任人處置的魚肉,防患于未然的準備還是做全了的。
“昨日暗衛捎回了一個消息,說這符嘉煜回京的一路都在尋人。”趙淮昭對這個勁敵的戒備十分周全,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想放過。
“仇人?”宋子承眉頭一緊,心想這普天之下還真有不怕死的敢與符嘉煜硬碰硬。
趙淮昭轉頭,面帶神秘之情,答道:“一個女人,據說是一個醫術很高明的女子。”
聞言,宋子承不禁一愣,暗想,難道真會這麼巧?
連着幾日,姚明珠忙着法事,又親力親為贈米。每日天亮就出門,天黑才回到府裡。眼看着身影愈發的清瘦,溫卿連忙讓人時不時地送來補品,就怕讓兒子知曉會怪罪她沒将人照顧好。
“小姐,你再吃點?”喜兒見她隻是喝了幾口,就不再動了,心急道。“小姐這幾日奔波,人都瘦了一大圈。現下還不好好吃飯,一味看着賬本。你若再不聽勸,奴婢就去找許大夫來了。”
聽及喜兒念叨起師傅,姚明珠才放下手中的賬本,端起碗來,勉強地又喝了幾口。
“好好好,我聽話還不行?”将手裡的補品喝完,交到喜兒手中,問道,“師傅近日在忙什麼,二公子的身子調養好了?”
“小姐,你就不要再操心這些了。你瞧瞧,你的下巴都尖了。”喜兒心疼極了,她花了這麼久才把姚明珠調理好,怎麼才嫁入宋府一年不到,就被打回了原型,想到此處心中萬分懊悔。
“我應你便是,等此事了了,我什麼都管,就窩在府裡混吃等死,可好?”
“什麼死不死的,小姐也不怕忌諱。”喜兒驚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姐與大少爺的約定便是助他武考成功,現下事情都辦成了,我們為何還不離開?”
姚明珠與喜兒看似主仆關系,實則兩人早就是無話不談的親密姐妹了。與宋子承的約定,她從沒想過對喜兒有所隐瞞。
“宋家人對我是極好的,要是什麼都不管地離開了,我……我于心不忍。”說到最後,似乎連自己都無法說服了。她的猶豫,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更多的是因為宋子承。想到這半年多來,宋子承對自己的呵護,兩人之間相處得越來越有默契。姚明珠不禁扪心自問,如果宋子承真的給了一張和離書,自己真的會歡喜嗎?
“那小姐何時才能決定?奴婢看這次機會難得,等這裡的事都處理好了,我們便随着許大夫一起走,可好?”
“這……”姚明珠無法拒絕,卻也無法輕易應下來。
“小姐,再不走,我們就真的走不掉了。昨日奴婢發現鄭嬷嬷又開始鬼鬼祟祟的。”喜兒與她說出心底的擔憂。
話音剛落,姚明珠方才記起這個陪嫁來的鄭嬷嬷,她本就是大夫人身邊的人。即便自己救了其家人,可自己父親的手腕怎會如此簡單,隻怕鄭嬷嬷又被他用什麼人事給威脅了。
“都是我的錯,這段時日忙起來,便忘記了她。喜兒,你現在就去找人将這個婆子綁起來關在柴房。”姚明珠馬上下達命令。但這個命令似乎還是晚了一步,宋府的消息還是傳到了京城。
“老爺,寶珠難得回府一趟,你為何遲遲不出面見見小公爺?”何揚青本不想來書房,奈何為了自己的女婿,不得不前來請人。
姚尹鴻收起信件,對着來人,厲聲道:“我不是吩咐過來書房前要敲門?”
“我……”何揚青被他無端端訓斥一道,心中不免委屈,“我敲了,是老爺想事情入了神,沒有注意罷了。”
姚尹鴻面無表情,站起了身子。
“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回廊,看到幾個丫鬟端着湯藥朝着另一個方向而去。何揚青心中頓時不快起來。
“林姨娘真是好命,明珠這丫頭嫁到了樊縣後,都未曾回來過。不像我,寶珠每次與小公爺拌嘴就跑回娘家訴苦。我這做娘的就是個操心的……”
“寶珠就是被你寵壞了,夫妻相處本就是互相遷就,小公爺再有什麼錯處,為人妻者也不能老往娘家跑,外人看來簡直就是個笑話。”姚尹鴻的這番冷言冷語,令何揚青面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