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的冬日并不漫長,沒有漫天的飄雪,隻有短暫的潮寒。
阿命得知季明叙出任九江總督的消息後,雖有些詫異,但很快收斂神情,帶衆人返回驿站。
月色下,田超傑問道:“大人,我們之後要做什麼?”
阿命神色淡淡,“等。”
“等?”
馬國安不太懂,呢喃着這個等字,卻想不通是什麼意思。
阿命瞥了一眼同樣困惑的田超傑,解釋道:“柴桂已經在京城敲響狀鼓,我也修書前往京城,現下要等陛下在京城推翻孟耀年等人的罪狀,如此,我們才能繼續查下去,如果孟耀年等人被證實行賄案的罪名,我們做的一切都是前功盡棄。”
兩人恍然大悟。
不多時,衆人返回驿站。
田超傑和馬國安這幾個月一直在随阿命奔波,阿命給他們倆放了兩天假,還扔了一包銀子過去。
等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呼碩才從樓下蹿上來。
“将軍,司獄司有動靜,咱們剛把人手撤走,附近就有小尾巴轉,但估計是害怕咱們設圈套,不敢去找那個劉勇。”
點上燈,呼碩給她倒了杯茶水。
司獄司現下有伊奇看着,呼碩今夜本來可以安心休息,但是京城突然來信,鐵木爾守着他們的暗樁,他便放心過來送信。
一封是白音親筆,另一封是季明叙加急傳送的。
阿命揉了揉陣痛的太陽穴。
九江這段時日呼碩他們幾個都能輪番休息,她卻是一點時間沒有,整日連軸轉,等季明叙來了,她須得找個借口休息幾天。
兩封信内容都差不多,但白音強調了宮裡的事。
呼碩皺眉:“這皇後,怎地小動作這般多?啟祥宮的事兒都過去多久了,她怎麼還惦記那個吳音柔呢。”
信上直言皇後最近在派近侍調查吳音柔的死因,這種狀态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
阿命眯起眸子,想起那日在吳音柔宮中搜出的信,緩緩道:“溫奉和曾在先太子宮殿中找出一點合.歡散的粉末,此前你我皆知,這合.歡散隻有慶願手中有,但是慶願絕對不會去害先太子。”
呼碩自然知道這事。
他沉吟:“看來先太子之死背後另有推手,當時的太醫說先太子是房.事藥物食用過多而死,會不會就跟溫奉和搜出的合.歡散有關?”
阿命:“那就要想想還有誰手裡會有合.歡散?”
呼碩腦中靈光一閃:“不會是這皇後吧?她的動機是什麼??”
阿命嗤笑:“皇室之中,皆是争名奪利之輩,皇後能驅動吳音柔為她鞍前馬後,那就要想想皇後的心思了。
你記不記得先太子生前,皇後宮中的侍女曾多次被先太子強要過去?”
阿命的所有信息幾乎和十二精騎共享,聞言呼碩陷入回憶中,他點點頭。
先太子懶政怠政,沉迷男女之事,各個妃嫔宮中的侍女都被他看上過,這不是什麼秘密。
阿命思略半晌,“我懷疑,這合.歡散是皇後通過她這些侍女下到先太子宮中的,而這其中,吳音柔一定扮演了重要角色,你想想,徐陵的信怎麼會暢通無阻地送到吳音柔手上?而吳音柔又怎麼會察覺到皇帝讓她聯姻的意圖?”
她一錘定音,“皇後在刻意制造吳音柔的恐慌,而且,朱林皓當時在宮禁中分明已經中藥,卻毫不猶豫地跑出了宮外,将慶願抛之腦後,他背叛了慶願。”
呼碩回過味兒來,“朱林皓或許投靠了皇後?皇後是不是在分化慶願的勢力?”
皇後身後可是沐家,沐家是堅定的保皇黨,而支持慶願的朱林皓算是重要的世家勢力。
阿命坐在昏黃的火光中,半年前的那場合.歡散事件終于有了線索。
她低頭看向白音的手寫信,無比慶幸當日自己殺了吳音柔,否則皇後與她定會聯手作出許多亂子。
“如果是沐家在支持她,也不應該,沐家是保皇黨,她怎麼會對皇儲下手呢?”
呼碩反問,不解道。
阿命玩味地看了一眼:“你記不記得妃嫔皓日寶?”
呼碩瞬間懂了。
皓日寶是北元前朝聲明赫赫的涉政妃嫔,她為了獲得權力先後害死多位皇儲,緻使最後北元臣民不得不讓她攝政。
可以說,皇後若真有這個心思,她就算害死先太子也合理了。
阿命在昏暗的燭光中坐了一會兒,便讓他回去休息。
手頭還有一封信未拆開,上面的火漆是阿命離京前與季明叙共同設計的圖形。
呼碩目光停留在她未拆開的信,心中有了計較,知趣地退下。
他走後,阿命才将信拆開,蹭掉火漆,卻忽然沒了興緻,隻覺一陣鋪天蓋地的疲憊湧來。
将信件随意放在枕邊,去輿室用涼水沖了沖身體,便栽倒在床上一頭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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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獄司附近撤走官兵不過兩日,劉勇的同夥就落了網。
同夥們初時還想一死了之,聽聞劉勇被阿命善待,不僅免遭牢獄之災,還被留在司獄司當差,立時沒什麼反抗便将都指揮使司與孟泰等人的事情給交代了。
消息不胫而走,在民間引發轟動。
阿命順應民意,以尚方寶劍為憑證,率先将孟泰與蘇思年逮捕入獄。
一幹魁首落網,便隻看遠在京城的皇帝如何行事了。
又是十天後,已二月中旬。
九江氣候回春,阿命在驿館聽到馬蹄的踏踏聲,她敏銳地睜眼,起身悄無聲息地推開窗子去觀察。
輕微的交談聲自樓下略略傳來。
“大人此番舟車勞頓,辛苦辛苦,這馬兒讓小吏們牽着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