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夜空繁星點點，一道尖銳的鷹嘯聲出現在畢節城上方，阿命戴着鬥笠，見澈根在夜空中盤旋始終不落下來，便吹了個口哨。

夜風飒飒，澈根聽到聲音，似是接到某種信号一般，盤旋的身影立時化作一個黑點，向小院的方向飛去。

阿命在小巷間目送那道影子飛遠，才背着手緩緩出了巷子口。

行至大路，本應行人來往的街面卻空曠無比，漆黑不見的夜色中，卻能聽到由遠及近逐漸清晰起來的腳步聲。

一瞬間，雨細風微，風聲靜下來。

女人瘦削筆挺的身影行至一個客棧下方，也突然立住不動。

“嗡——”

嗡鳴聲自雨幕中鋪天蓋地湧向客棧門前的那道身影，女子耳廓微動，聞聲身形快出殘影，轉身上步徑直抽刀作抵，她右腿蹬地，彎腰俯身轉動刀身，盡數接過這一陣暴雨梨花。

隻看得金戈相抵，夜色中刀身鋒芒畢露，阿命眯起眸子，繡春刀狠狠一擰，襲來的鋼針便盡數奉還。

“砰”一聲，被她反擊的客棧門霎時被洞穿千百個圓孔，最後“嘎吱”一聲，轟然倒下。

阿命轉腕收刀入鞘，卻沒急着走。

下一瞬，客棧内亮起燭火，是夜色中唯一的光源。

女人神色淡淡，握着手中的繡春刀，徑直踏入那扇被她擊壞的大門。

方踏入大門，一柄攻勢凜冽的紅纓槍直沖她命門，阿命偏頭躲開那一擊，左手卻直接握上槍身，随後用力向下折斷。

随着木制長槍的斷裂聲傳來，對面的來襲者登時倉皇後退，但阿命卻用那截被她扯斷了的長槍輕輕一扔，直接貫穿後者的脖頸。

“咚”，男人被釘在牆上，嘴角溢出鮮血，死不瞑目地看向阿命的方向。

一擊斃命。

不外如是，皆是廢物。

女人嗤笑一聲，揚聲道：“你的手下不是我的對手，何不直接請本官上去坐坐？”

黑暗中似是有什麼在褪去。

阿命知道那是他的手下。

片刻後，二樓走廊出現一道魁梧的身形，男人身着精鋼铠甲，腰間配長劍，在昏黃的燭火下隻能看清半張臉。

他倚在欄杆上，沙啞的聲音隔空飄落：“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月大人，傳聞中月大人北征羅斯，西征樓蘭，曾以一己之力連下羅斯十八城，就連南魏時人都稱您為在世閻羅，如今一看，果然強悍如斯。”

阿命抱着雙臂站在樓下，懶懶道：“彼此彼此，徐将軍手握三十萬大軍，在南魏也是縱橫官場，對于您的大名，我簡直如雷貫耳。”

話音剛落，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落一隻從背後刺來的長劍，“砰”，被斬斷的長劍落地，阿命面無表情道：“徐将軍看來怕極了我，您的手下着實有些不老實。”

男人見狀雙眸眯起，冷喝道，“退下！”

刹那，暗中之人徹底退走。

徐陵倚在欄杆處，饒有興趣道：“月大人不如上樓一叙？”

“那就要看看您想商議些什麼家國大事了。”

阿命眯起眸子，踢走腳邊桌等的殘骸，不客氣道。

徐陵：“不敢不敢，徐某不過一沙場愚将，可不會擅自議論朝政。”

阿命靠在身後的長桌上，抱着雙臂淡淡道：“九江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徐将軍就沒什麼反應？”

九江局勢水深火熱，阿命确信他早就收到了消息。

這時候，通往二樓的樓梯被點亮火把，幾個小兵恭敬地走下來，等着她上樓。

阿命這才握刀上樓。

徐陵已經準備好一桌酒菜，他一撩袍坐下，對着阿命伸手：“畢節當地特色，還請一試。”

放眼望去，全是各式各樣的蟲蛇。

阿命面無表情地夾起一個蜈蚣，平靜地放在嘴裡咀嚼，一下，兩下，三下......吃完這個，她又夾起一段炸得流油的蛇肉，類似先前般咽進肚裡。

徐陵沉默下來，見她吃了一陣子，才慢條斯理地拿出一個帕子擦嘴，優雅至極。

那帕子卻不像是女子制式的，見他望過去，阿命一挑眉：“我的一個外室贈予我的，如何？”

嚣張。

太嚣張了。

徐陵淡淡道：“沒想到傳聞中不近男色的月大人竟然養了外室。”

阿命歎口氣：“沒辦法，太黏人了，這次來畢節都非要跟着我，說是沒我活不下去。”

徐陵深吸一口氣：“你還将人帶到了畢節？我的守衛怎麼沒發現？”

女人嗤笑：“本官好歹也是北元太子，行蹤怎會讓爾等宵小把握住，今日若非我故意坐馬車進城，你以為你能抓到我的行蹤？”

狂妄。

實在是太狂妄了。

“季世子在九江怎麼沒弄死你，”徐陵冷聲道，“你二人素來不對付，怎地到了九江他如此乖覺。”

阿命将帕子塞回懷中，嗤笑：“因為他是個廢物，一個隻靠着皇帝施恩的窩囊廢。”

說罷，她自顧自倒了杯酒：“聽說你之前要和公主吳音柔聯姻，你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娶她一個花季美少女，怎麼想的？”

徐陵怒了：“你說誰老？”

阿命啧啧感歎：“雖說我與季明叙成日不對付，但是他那張臉的确是國色生香，不像徐大人，三十多歲，和你吵嘴心情也不是很舒坦。”

“月大人！”徐陵猛地一捶桌，“下官請你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