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子不教,父之過,誰人不知那步驚瀾不過是步丞相,哦不對,步老夫您的養子……”
孟弦野說話時,步為之便緊緊盯着那張臉看。
太熟悉了。
他幾步上前,似乎想要抓住孟弦野的衣袖,卻被明月皎打斷。
“來人,”明月皎擡了擡手,她身後的随從便魚貫而出,将步為之團團圍住,明月皎做出一臉沉重,“步老爺子身體本就不好,聞此噩耗,恐病情加重,你們還不将他帶下去,莫讓步老爺子傷心過度!”
步為之想要開口說什麼,可他卻被随從捂住了嘴,生脫硬拽下去,形容狼狽,明月皎轉過身,看向京兆尹派來拿人的人,紅唇微啟:“知道怎麼說吧。”
那幾個官差還有什麼不明白,連連點頭:“知道,知道,督主大人請放心。”
姚二姑娘那邊她便不去了。
看着瞬間衰敗的丞相府,明月皎默了默。
“不要忘記你該做的事情。”她開口囑咐孟弦野。
“那是自然。”孟弦野很自然的答應下來。
不知為何,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之中。
“他會死嗎?”孟弦野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會。”她像是回答孟弦野的話,也像是在告訴她自己。
“你準備讓他怎麼死?”
孟弦野的聲音帶上一絲他自己未曾察覺的顫。
明月皎察覺到了。
孟弦野這樣,可不是于心不忍?
所以她故意加重了語氣,說出的話也不算柔和:“名譽掃地,碎屍萬段不為過。”
“他畢竟是……”“大人!”
兩人聞聲擡眸,便見沈訣匆匆而來,他氣息不太穩。
“大人同本王約好一聚,怎是忘了?”
她何時同他約好的?
但沈訣這次大膽,不由分說便将明月皎拉走了。
回頭的一瞬,她似看到孟弦野臉上有晶瑩滑過。
“你何時得知的?”沈訣察覺明月皎的手很涼,上了馬車變把自己的白狐裘搭在她身上,連帶着暖爐一起塞給她。
聞言隻是輕輕一笑,他腦袋湊近明月皎,眸光熠熠,頗有狹促,不知是不是因着明月皎轉變了稱呼而暗暗喜悅,他牽着明月皎的手沒有松開:“你說什麼。”
她微垂了眼,斟酌開口:“前世……”
她大抵是想問前世孟弦野的事情,可看着沈訣那雙眼睛,終是隻說一聲:“罷了。”
“我不問了。”
這對明月皎未嘗不是一種殘忍。
她沉默了許久,方才開口:“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去看我的小金庫啊。”
明月皎淡笑一聲,面上不顯,心間卻是疑惑。
如若前世沈訣目睹她的成功,為何今生他有這麼好的機會去告知他的父皇東廠廠督有謀逆之心,光她做的這些事哪一項不足以讓她人頭落地。
或是真如他所言那般,因着她的救命之恩?
可無論如何,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如冰川消融一般,她對沈訣的防備之心到底是放下了許多。
沈訣則是悄悄撇了一眼兩人相交的手。
她的手依舊冰涼,他暖了半天也沒有回溫多少。
他抑制住微微上揚的唇角,隻想這一刻的時間能無限延長。
直至永恒。
“這些都是你的産業?”兩人途中換了沒那麼紮眼的衣衫,看到那些地契的時候明月皎不由揉了揉眼睛。
“不僅如此,還有現銀。”沈訣笑的得意,随手比了個數。
好多錢!
明月皎看的眼睛都直了。
她半開玩笑的說:“你先前說,這些都可以給我?”
“對。”沈訣彎了彎眼,語氣卻是無比認真,“隻要你想,這些便都是你的。”
明月皎圍着沈訣繞了一圈,上上下下将他看個遍,又摸了摸他的額頭。
沈訣也不惱,任憑明月皎擺布。
“你若不信,我大可簽字畫押。”
明月皎連連搖頭,但在沈訣的堅持下,她最終拿到那一張在她心裡有千斤重的字據。
直到上了馬車,她尚且沒有緩過神來。
原本寡言少語的她問題連連,将這錢财的出處打聽的仔仔細細的。
她隻覺先前的疲倦乏力都被沈訣這傻乎乎的送錢舉動一掃而空,看着沈訣的眼睛也越來越亮。
沈訣幾乎是有問必答,她所問的每一個問題他都耐心不二的全盤托出。
當然,沈訣唇角的笑意也愈發明顯了。
“不若今日你便留在督主府,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你呢。”
沈訣強壓着心跳。
“好啊。”
“對了,前些日子姚二姑娘還說自己在小廚房研究菜品呢,正好今日你來,不若一同嘗嘗。”
明月皎微微偏頭,她面上雖無甚表情,但是沈訣覺得她應是帶了些許笑意,“我本怕她走不出來,但看她如今這般,應該是有所好轉。”
“會越來越好的。”
明月皎看着沈訣,低低應了一聲。
姚二姑娘确實有兩把刷子。
溫馨的燭光照亮了木桌,一道道熟悉的家常菜被端了上來。
肉塊肥瘦相間,炖煮得恰到好處。夾起一塊放入口中,軟糯的口感瞬間在齒間散開,甜鹹交織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讓人陶醉其中。
清炒時蔬散發着淡淡的清香,綠油油的菜葉鮮嫩爽口,每一口都仿佛能感受到田園的清新氣息。
還有那碗番茄雞蛋湯,酸酸甜甜的滋味,濃郁的湯汁中包裹着雞蛋的嫩滑,喝上一口,溫暖從喉嚨一直流淌到胃裡,驅散了一天的疲憊。
自然比不過酒樓裡的菜樣華麗,但三個人也是吃的津津有味。
同沈訣又絮叨了些許,安頓好他的廂房,她便回屋去寫和翻案相關的事宜了。
她發過誓的。
她一定要讓骠騎候前面不存在叛臣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