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間,張居然感覺自己的靈魂好似遊離了身體。
他仿若置身于一片迷霧之中,意識輕飄飄的,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幻而不真實。
他看到一個小男孩兒站在一群大人堆裡,小小的身影顯得呆滞又無助。
那孩子的眼神空洞無神,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般,面對大人們的争執,他隻是靜靜地站着,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又似乎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擊得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居然父母去世不久,你們這些人就這般迫不及待要去争奪人家的财産?真是恬不知恥,你們還要不要臉了?”一位義憤填膺的老者怒目圓睜,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擊着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是在為小男孩鳴不平。
“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這孩子若是沒人管,白白守着這些錢财,遲早得被有心人觊觎,落得個财盡身亡的下場。”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狡辯着,眼神卻時不時地飄向小男孩,那貪婪的目光中隐藏着難以掩飾的欲望。
“就是,我們隻不過暫且替居然保管罷了,待他将來長成,自然會悉數歸還于他。”另一個穿着華麗錦袍的婦人假惺惺地附和着,臉上堆滿了虛僞的笑容,可那笑容卻未達眼底。
緊接着畫面一轉,張居然看到一個面目慈祥的中年人牽着他走了。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仿佛勾勒出一幅美好的畫卷,讓人誤以為小男孩即将迎來新的生活。
他遊離跟去,看到中年人牽着小男孩兒回了家,誰料大門剛剛閉合,那中年人便嫌棄地甩開小男孩兒的手,滿臉的慈祥化為灰燼,隻剩下憎惡,“你個克死父母的小雜種,看着就令人生厭。”聲音在空曠的院子裡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中年人指着柴房,“日後你便住在此處。”說罷,中年人轉身就無情地走了,腳步匆匆,隻留下小男孩兒在原地,那背影透着無盡的冷漠與決絕。
小男孩兒看着空蕩黑暗冰冷的柴房,眼淚奪眶而出,他小小的身影縮在角落裡,一抖一抖地令人心生憐惜。
四周彌漫着潮濕腐朽的氣息,仿佛要将這小小的身軀吞噬。
張居然歎了一口氣,飄過去,想要将小男孩兒攬入懷中安慰一番,卻擦着小男孩兒的身體而過。
他的手徒勞地穿過那瘦弱的身體,隻抓到一片虛無,心中湧起一陣無奈與悲哀。
他愣怔地看了自己半透明的身體一樣,再擡頭時場景已然變了。
出現在視線裡面的依舊是小男孩兒,隻是他與第一次見面時不一樣了。
他整個人都瘦了,衣服也破了,原本合身的衣衫如今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仿佛随時都會滑落。
光裸的腳丫上全是血痕和腫脹。臉上被染得黑乎乎得,早已看不清原來的面目,唯有那一雙眼睛,依然透着一絲倔強與求生的渴望。
小男孩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遠處正在吃食的狗,吞了吞口水。
那狗吃得津津有味,全然不知自己即将成為小男孩兒的“希望”。
待狗吃完,小男孩兒以奇快的速度就将狗盆搶了過來,回到原位置就大口吃了起來。
他的動作迅速而急切,像是生怕這難得的食物會突然消失。
狗起初憤怒地喊叫了幾聲,便也就随着他去了。
它似乎已經習慣了小男孩兒的這種行為,隻是象征性地抗議了一下,便又卧回原地,繼續打盹。
顯然也是對小男孩兒這奇葩的行為見怪不怪了。
張居然就在一旁看着小男孩兒,他吃得很快很餍足,狗盆舔的甚至比狗舔的還幹淨,他的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那笑容在髒兮兮的臉上綻放,如同黑暗中的一縷曙光,雖然微弱,卻充滿了力量。
他将吃完的狗盆放回原位置,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小狗,謝謝你。”聲音清脆而真摯,仿佛在與一位老友道謝。
狗看了他一眼,懶洋洋地扭過頭繼續睡覺了。
轉瞬之間,畫面再度流轉切換,率先傳入耳中的是此起彼伏、清脆悅耳的讀書聲。
張居然順着聲音的方向擡眼望去,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個小男孩兒。
此刻的他,依舊衣衫褴褛,但他的神情卻全然沒有一絲萎靡不振的迹象。
他小小的身子站在學堂的之外,那一雙明亮的眼眸中閃爍着熾熱的光芒,全神貫注地聆聽着課堂内傳來的朗朗書聲。
他的嘴唇微微開合,雖未發出聲音,卻能清晰地看到他正津津有味地跟着默讀朗誦,那專注的模樣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這一片讀書聲。
當夫子講授到關鍵之處,小男孩兒的神情愈發專注,他迅速彎腰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蹲下身子,在滿是塵土的地面上認真地跟着書寫記錄,一筆一劃雖略顯稚嫩,卻充滿了力量與執着,仿佛在他的心中,這圍牆外的一角便是他專屬的課堂。
待這堂課的講授圓滿結束,學堂内的學生們如潮水般一湧而出。
其中幾個身形較為壯碩、神情兇神惡煞的孩子,一出門便将目光鎖定在了小男孩兒的身上,随後便氣勢洶洶地朝着他奔了過去。
而小男孩兒像是對這樣的場景早已有所預料,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在那些孩子尚未靠近之時,便如敏捷的野兔一般,轉身拔腿就跑,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瞬間便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張居然目睹這一幕,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随後便擡腳,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正要動身,他忽然聽到由遠及近傳來一些人聲,“快醒了,快醒了……”那聲音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像是從遙遠的夢境深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