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算晴了,這些日子真是把人都給憋壞了。”
“行了,别偷懶了。”一年長的花奴,笑着催促條凳上的好友,“趁早上日頭剛升起來,咱們把屋子裡的花,都搬出來曬曬。”
“好嘞,這就來!”
“應主子手藝真好,這些不應季的花,居然都養得這麼好。”
“可不是麼,主子養的花,不僅顔色漂亮,味道還香。有些品種,連我這種在地裡幹了一輩子的人,都沒見過呢。有時候,是真想讓應主子教我養花啊。”
“大白天,就不要說夢話了。”
叩叩——
兩人嬉戲打鬧間,院外傳來敲門聲。
開門一看,是個八九歲的孩童。他模樣稚嫩,唇紅齒白。身上穿着粗麻短衣,臂間還挎着一個竹籃,一見花奴便眉眼彎彎,嘴甜問好。
“姐姐們好,要不要來點時興的芋頭饽饽嘗嘗?都是家裡人自己做的。”
花奴們皆面面相觑,猶豫不決。這院子平日裡清靜得很,少有人來,怎的今日突然冒出個賣糕點的?更奇怪的是,門外守着的人竟也沒阻攔。
“姐姐?”
就在花奴們不知所措時,一道慵懶的聲音從廊下傳來,“讓他進來吧。”
她們轉頭一看,才發現聞應祈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廊柱旁,手背在身後,漫不經心道。
“要有人問起來,就說是涎饞想吃。”
花奴:“......”
——
“昌十?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說好,隻用字條傳遞消息嗎?”
聞應祈帶着他進了屋,屋門一關,窗也拴緊,他這才翻身上床,放開聲音說話。
昌十咧嘴一笑,露出幾顆白牙,“嘿嘿,郎君我想你啦。”
涎饞聞香而出,急得繞昌十的褲腿團團打轉,直到昌十往它嘴裡扔了一塊饽饽才消停。
“少來。”聞應祈白他一眼,懶懶翻了個身,背對他躺着。
昌十見讨巧不成,隻好老老實實道:“其實嘛……是因為郎君不在,我有些字還不會寫,畫也畫不出來,沒辦法,隻好冒險過來了。”
聞應祈:“......”
“讓你看的《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都看完了?”
“看完了,看完了。不僅看完了,我還會背了呢!”
“行吧。”聞應祈歎了口氣,“那你今天特意過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要說?”
“當然有!我根據郎君您給的幾家藥鋪名字,一個一個問過去,發現上京隻有四戶人家最近買了華山參。”
聞應祈聞言,神色一斂,坐直身子,“說來聽聽。”
“第一家是當今太子府;第二家是隴西縣主府;三是尚書大人府;最後一個就是禦史大人府啦。”
“反正都是些官老爺們的府邸,郎君您讓我打聽這個,是查到了什麼嗎?”
“嗯。”聞應祈聽完,不置一詞,垂眸思索。
太子身體不好,人盡皆知,買些華山參補補無可厚非。隻是他已娶妻,送人手帕這事,太過私密,應當不會做。
縣主身體強壯,又是女子,自然不可能用男子的手帕,這個可以直接從根源上排除。
那剩下的就隻有尚書府和禦史府了。
“你知道尚書府和禦史府近期有什麼人生病嗎?”
“這個不知道。”昌十搖頭,“這些官老爺的府邸,我連大門都靠近不了,更别提去打聽了。”
“好吧。”
“不過!”他似是想起了什麼,神色振奮地湊上前,“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郎君!我好像在街上看見那個,之前救過我們性命的恩公了!”
昌十見他無甚反應,自顧自繼續道。
“一直沒機會跟您說。那天,我一路跟着他們,見他進了縣主府,就沒敢再跟上去了。”
“好。”聞應祈聽完,語氣淡淡,指尖勾弄着發帶,目光卻飄向窗外,整個人有些心不在焉,“知道了。”
“郎君!”昌十見他神色冷淡,心裡頓時不滿,語氣也沖了幾分,“您難道就不想知道,他是誰嗎?”
“要不是他那一百兩銀子,您當初早就病死在床上了!您不是常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嗎?怎麼現在……現在反而成了這樣!”
聞應祈依舊沒有搭話。
昌十越說越激動,臉漲得通紅,“您是不是在這待久了,就不想出去了?如果您不去找,那我就......我就自己去找!哪怕豁出這條命,我也要親自去報答他!”
他這邊說的義憤填膺,唾沫星子飛濺,可聞應祈卻仿若未聞,仍舊一副懶散模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郎君!”
“噓——”他突然擡手覆在唇上,輕輕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同時頭也探出窗外。
昌十猝不及防,被他這一打斷,頓時跟洩了氣的皮球似的,渾身無力,癱在圓椅上。
直到他也隐約聽見門口處傳來的幾聲動靜,像是有人進了院子。他不由豎起耳朵,正準備細聽,忽然被聞應祈一把拽住,用寬大的衣袖兜頭罩住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推着往外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