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事事都有我親自盯着,指定出不了什麼亂子。
隻是我千算萬算,卻還是漏算了一茬。
直到那日,姝婉渾身是血地被孟清玄抱到我面前,我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
阻礙她幸福的,從來就不是劉起。
而是那些嫉妒她,又記恨她,與她同為一樣的南人女子。
我眼睜睜地看着,孟清玄雙腿發抖地跪在我面前,懷中的姝婉面色慘白,污血染髒了她領口處雪白的兔毛邊。
孟清玄,一個堂堂七尺男兒,一個身負奇才的武将,在我眼前哭得像個三歲小孩一樣舉足無措。
他一邊哭,一邊朝我磕頭,嘴裡不斷重複道:“公子,救救婉兒吧,求公子救救婉兒。”
我腳下一個趔趄,跌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雙手止不住地亂抖,我想伸手去觸碰她,卻在看到她手上泛紫的勒痕後,吓得又縮了回來。
“這、這是怎麼了?”
孟清玄哭得聲嘶力竭,哀嚎着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怒罵道:“哭什麼哭,到底怎麼了?”
孟清玄這才回過神來,嗚咽道:“末将今日邀了婉兒一同去定婚服,本約在府門前相見,卻臨時出了點事給耽擱了,隻得派輛車去接她。”
“辦完事後,我先到了成衣鋪裡等她,卻左等右等也不見人,派去的車夫回來說府門前沒見到她,沿路尋了一趟,也沒遇着。”
“等末将找到她時,就已經是這般模樣了,嗚嗚——”
我順着孟清玄的話回憶起早晨的情形來,姝婉好一番梳妝打扮後便神采奕奕地出了門,我問她去哪裡,她也說約了孟清玄去做婚服。
我還問要不要遣個馬夫送她去,她說不用,孟清玄會來接她,往後也再沒回來過,我也以為,她定是與孟清玄碰上了頭的。
不曾想,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我顫顫悠悠地伸出手,掀開她身上被血糊成一團的衣裳,映入眼簾的是無數條血肉模糊的傷口。
刀傷鞭痕,樣樣俱全,觸目驚心。
我趕忙擦幹淚,站起身來,“快,把她抱去我床上,再去派人請醫官來,什麼藥都用最好的,隻要能救回她,傾家蕩産也不怕。”
孟清玄聞言,跌跌撞撞将人抱進裡屋,然後瘋了一般沖出門去,一頭紮進了狂風咆哮的暴雨裡。
我看着姝婉那張死氣沉沉的臉,聯想到早上出門時她還是那般容光煥發,滿臉笑意。
我本以為,我本以為這傻丫頭的好日子總算是要來了。
她好不容易想通,也好不容易放下了心中的執念。
從今往後,有人護着,有人疼着,再不用低三下四地看人臉色過日子,也不用唯唯諾諾四處受人欺淩了。
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我頂着一張哭紅的臉,燒開熱水倒進盆裡,擰出一條幹淨帕子,小心翼翼地褪下姝婉身上,那被血浸透了的厚棉衣。
溫熱的濕氣把我熏得睜不開眼,我幾乎使勁了全身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的雙手不再顫抖。
我順着那一道道傷痕,輕輕地擦、細細地擦,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弄疼了她。
這個傻姑娘,明明就快要做新娘子的人了,還把自己弄得一身是傷,到時還怎麼漂漂亮亮、風風光光地嫁人。
不多會兒,孟清玄領着三五個醫官風風火火地沖了回來。
暴雨将他的衣物徹底泡濕,沉甸甸地挂在身上,從頭至腳都滴着水珠,整個人仿佛剛從水裡爬出來。
一陣冷冽的寒風吹過,他凍得發紫的嘴唇顫了顫,攔住了自眼角滑下的幾滴熱淚。
我端起一杯剛溫好的茶,遞到他手中,顫聲問:“你在哪兒找着她的?”
孟清玄聲音嘶啞,“城外的一處破廟裡。”
我問:“人都抓着了嗎?”
孟清玄含淚道:“殺了幾個,其餘的都咬舌自盡了。”
“這麼說,還不知道是誰幹的?”
孟清玄懊惱地搖了搖頭,“是末将無能,把婉兒害成了這樣。”
我寬慰道:“此事不怪你,隻是我想不通,到底是什麼人會想要一個婢子的命。”
孟清玄道:“來人并非是要婉兒的命,應當是想讓她不好活下去。”
我蹙眉問:“什麼意思?”
孟清玄又道:“婉兒身上的傷我看過了,傷口雖多,卻處處都避開了要害。”
“若是要取她性命,一刀便可了事。”
“她一個弱女子面對七八個壯漢,哪有反抗的餘地,若不是對方有意為之,她定撐不到我來。”
我思考着孟清玄的話,總算咂摸出些不對勁來。
“你是說,那些人是想侮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