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玄恨得咬緊後槽牙,點點頭道:“沒錯,我趕到時正巧撞見,那幾個無恥之徒正排着隊準備……”
說到這裡,孟清玄哽住,再說不下去。
“我實在怒不可遏,當即便提刀殺了幾個。”
“不敢細想,若我再晚到一步,後果會如何……”
孟清玄說的沒錯,在南朝人的眼中,女子貞操極為重要,在這樣文化道德的熏陶下,女子也将貞潔視為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
想殺一個女子,一刀了事那是便宜了她。
可若是令人玷污了她,還不僅是一人的話,對那女子而言,可是比死還叫人痛苦的折磨。
既然生不如死,那到最後也唯有死路一條。
如此想來,會動這份歪心思的人找上姝婉的人,想必也是個南人,說不定還是個女子。
因為,隻有女子才知女子的軟肋,更知女子的絕境。
思及此,我心中也影影綽綽浮現出一道人影來。
隻是尚未有憑證,我還不能同孟清玄說。
我看了眼孟清玄,心下陣陣憂慮,思前想後,還是打算把話說清楚,便道:“如今姝婉被擄,不論真假,隻待傳揚出去,定也沒了名聲。”
“外人管不了那許多,隻會顧着說三道四,眼下姝婉這般,恐怕是假的也成真的了。”
我斟酌着不知該怎麼說下去,其實我想,接下來的話哪怕我沒有說出口,孟清玄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姝婉被擄,旁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沒人會關心她是否真的受辱,在他們看來,隻要是被擄了的女兒家,哪還有什麼貞潔可言。
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縱使姝婉全身上下都長滿了嘴,恐怕也說不清楚。
我思忖片刻,道:“你要想悔婚,我也不攔你,左右她也是個苦命人,如若注定尋不着個好人家,我便帶她一同回洛京去,離了這是非之地,一切也好重頭再來……”
“不要啊,公子!”
不等我把話說完,孟清玄又一頭跪在了地上,拱手求道:“求公子不要把婉兒帶走。”
“莫說是婉兒沒有受辱,縱是她真受了辱,我孟清玄也定不會負她半分。”
“你……”
我被他這一番舉動說辭驚得說不出話,“你當真這麼想?”
“孟副将,你要知道,這世上的閑言碎語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那些歹人身在暗處為非作歹,此行此舉,就是為了讓姝婉從今往後再擡不起頭來做人。”
“若她執意嫁給你,成了你的正妻,往後要是有人故意潑這份髒水,可是連帶你也得沾上一身腥。”
“如此,你可想清楚了?”
孟清玄怔愣地望着我,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清亮鮮明。
“想清楚了。”
他幾乎沒有片刻猶疑,聲音亦是格外洪亮,“末将早已失了父母家人,身後再沒了倚靠,自是不怕他們去說的。”
“是婉兒姑娘細緻體貼,又讓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隻要婉兒肯嫁給我,隻要婉兒不覺着委屈,我孟清玄此生定以命相報。”
好啊,好啊,好一個以命相報。
我含着溫熱的眼眶,深深地打量着眼前的這個青年,感慨着姝婉這下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醫官處理好傷口後留下藥方,孟清玄跟着醫官親自去抓藥熬藥,隻留下我一人照應姝婉。
我坐在床邊握着姝婉冰涼的小手,見窗外暴雨微微停歇,院門前急匆匆趕來一道人影。
來人身量挺拔,迎着寒風走得極快,腳下沾上雨水的污泥,随之揚在了他清白的袍擺上,看上去是那樣的醒目刺眼。
南水提溜着腦袋走在前頭,臨了大門處先行一步敲了敲門。
孟清玄剛出去,門并沒有被掩緊,劉起順勢推門而入。
進了裡間,他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床上,傷得隻剩下半口氣的姝婉,望向我的眼神中充滿着不可置信。
“她還好嗎?”
我雙目無神,空洞地看向他,像是失了魂魄似的,麻木地搖了搖頭。
劉起三兩步走到我面前,猛地一把将我抱緊,他的聲線又低又啞,“那你呢,有沒有受傷?”
我茫然推開他,指了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姝婉,“勞煩王爺看看清楚,受傷的人到底是誰?”
劉起滿目擔憂,隻看了姝婉一眼,便又将目光集中到我身上。
“你沒事吧?”
我揚揚手,原地轉了一個圈,冷言道:“托王爺的福,好着呢。”
“隻是姝婉就沒這麼好的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