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她們的對話,雲續隻覺得是無稽之談,但看二人的神情認真,實在不像作假。
他想着這天下奇事多了去,沒準這就是其中之一,于是咽下質疑的話語。
小姑娘不願意往生必定是為了她口中想找的人,沒準寒酥真的能幫她了卻遺願。
不過,寒酥要她的魂魄做什麼?
罷了,且看着吧。
總歸,若情況不對,他可以給這小姑娘超度了。
“後院,左邊的屋子是你的。”寒酥的聲音打斷了雲續的思緒,他尋聲看去,寒酥領着小姑娘正往樓上走。
“我叫周木槿,我要找的人是我的……”
小姑娘在同寒酥講訴着什麼,後面的話雲續沒聽到。
趕了這麼久的路他實在累,于是在聽牆角和睡覺之間選擇了後者。他很快找到寒酥所說的屋子,看着還算幹淨整潔,簡單的收拾了一番就躺下了。
當鋪離海很近,他半夢半醒中似乎聽到了海浪的聲音。
這一覺照例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才想起他是來給人做夥計的,雖還不知道具體要幹嘛,但應該沒有哪家做夥計的能睡到這個點。
雖這樣想,但他依舊沒半點自覺,磨磨蹭蹭的起了床。
昨晚光線太暗了沒注意,這會他才發現院子裡居然立着一座巧奪天工的木架,驟然看去像棵破土而出的古樹。
木架的造型結構與紋路圖案渾然天成,和當鋪大門上的兩隻巨獸一樣看不出雕刻的痕迹。
雲續猜測這應該是放置當品的架子,但是目前木架上的九個置物位都還是空的。
也是,這間當鋪除了櫃台前雕刻的那個巨大的“當”字外,沒一點當鋪的樣子,能收到當品才怪。
他又圍繞着木架細細看了好一會才朝主屋走去,進屋就看到寒酥坐在櫃台後修補紙紮人。
似乎,是昨晚倒在他身上吓得他手腳并用推開的那隻。
弄壞了嗎?他倒是沒注意。
他若無其事的走到櫃台前,咳了一聲道:“我需要做什麼?掌櫃的。”
後三個字說得重,有些陰陽怪氣。
寒酥瞥了他一眼,“青州知州名叫董越升,住在正陽街,你去送隻紙紮給他。”
“你這那麼多紙紮,送哪隻?”他沒骨頭似的倚在櫃台上,視線快速掃過不遠處的紙紮人後收回。
雖然知道這些都是紙做的,但他還是感覺瘆得慌。
“她。”
寒酥看向角落,雲續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腳下一軟,徹底癱靠在櫃台。
昏暗的角落裡站着一隻穿着大紅嫁衣的紙紮人,蓋着紅蓋頭看不到臉,塗着紅豔豔指甲的慘白雙手交疊着放在身前,裙擺下露出半截紅色的繡花鞋。
“記住,一定要單獨送到董越升面前。”寒酥說着,遞給雲續一張圖紙。
紙紮與真人等身量,又是這麼個分不清紅白事的模樣,就這麼帶出去可夠招搖。
雲續見天色還早不方便行動,找了一塊灰色綢布将紙紮蓋嚴實後就摸進了廚房裡。
他還什麼都沒吃呢,到這個點也該餓了。
吃完後他在院子裡溜達,估摸着時間差不多,才帶着紙紮出了門。
雪已經停了,往生街的白事鋪子基本都開着門。
他路過昨日撞見的血棺鋪子,見店主在外打掃積雪,上前一問,才知停放在棚子下的血棺是有人定制的,棺上血色原是摻了黑狗血與朱砂的紅漆。
橫死之人怨重,為避免起屍,常以血棺壓制。
得知真相的雲續松了一口氣,又随口向店主問了知州董越升。店主的回答是董知州清正廉明,實在是個勤政仁義的好官……聽起來這董越升在百姓中口碑還不錯。
往生街地處偏僻,加上雪路難行,雲續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正陽街。
天色漸暗,他站在離董越升府邸還有一段距離地方遠遠打量了一番,這知州府邸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建得不夠氣派。
雖如此,府門外卻站着八個門吏,想來府内的護院也不會少。
這知州府邸似乎不太好進啊。
他看了片刻後,攤開出門前寒酥遞給他的圖紙,上面畫着的正是董越升府邸的布局,其中唯有一間書房被圈出來。
寒酥那句“單獨送到董越升面前”,再結合這張圖紙,他當時就明白了她的意圖。
且不說帶着隻詭異的紙紮,就算他孤身前來,沒個正經緣由,這知州府邸他也是沒法進去的。
寒酥是要他偷偷潛入那間書房,并将紙紮放進去。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間書房應該隻有董越升能出入。
這可難不倒他。
不過酉正,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
借着夜色掩飾,雲續繞到一面鮮少有人經過的院牆,三兩下就躍上牆頭,随後又踩着牆頭爬上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