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微眯着眼睛看着雲續離開的背影,有一下沒一下地轉動手中的茶杯,臉上的玩味随即消散,幽深的雙眸毫無波瀾。
“事情已經解決了嗎?”江聽雨走到寒酥旁邊的位置坐下,随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嗯。”寒酥将從地下墓帶回來的面具遞給江聽雨道:“算是意外之喜。”
江聽雨接過面具,端詳一會後,肯定地道:“我曾在益州西南一帶見過與之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具。”
“益州西南。”寒酥抿了一口茶後緩緩吐出這幾個字。
“益州西南?!”
飯桌上,雲續聽到要前往益州的消息後驚得險些被飯菜嗆死,“你知道青州離益州有多遠嗎?四千多裡,四千多裡啊!你去益州幹嘛?不是,我去益州幹嘛,我可以不去嗎?”
對哦,他去益州幹嘛?他肯定是要留守當鋪的啊,哎呀呀這機會不就來了嘛。
想到這,雲續一臉谄媚地對寒酥道:“你去益州肯定有要緊事,此去路途遙遠,來回怕是要兩個月,當鋪需要有人留守,這事就交給我好了,我一定會替你守好當鋪的,你放心去吧。”
“好啊。我此去路途遙遠,路上難免遇到危險,我看你的劍很是不錯,正好帶着防身。就是……”寒酥佯裝為難地看向雲續道:“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完好無損的帶回來。”
簡直是赤裸裸地威脅。
“我去,我去。”雲續的笑容僵在臉上,咬牙切齒道:“我去還不行嗎。”
“既然你非要去,那就去吧。收拾行囊的時候記得多準備些幹糧,我們三天後出發。”
“……”
雲續有氣沒地撒,隻得咽回肚子裡,害得他飯都吃得比平時少一碗。
不過兩天,董越升的死對外就很快有了正當說辭——畏罪自殺。
當天晚上,周木槿在雲續的謀劃下潛入州衙的牢房,把毒害她的董越升的管家吓得屁滾尿流,沒直接吓死而是讓他時刻處于極度的驚懼之中,生不如死地等到秋後問斬。
不過看他的樣子,能不能活到秋後還不好說。
第二日,青州城又下起了雪。
城外,三匹高大的駿馬沐雪向西南飛馳而下,似利劍出鞘,劃破風雪勾勒出的渾然一體的純白天地。
與馬匹擦身而過的行人像紙上墨,變成一豎,變成一點,最後徹底淹沒在風雪中。
鐘元正雙目黯淡地看着遠去的駿馬,不經傷懷。
若他也能買上一匹馬,想必早已趕到青州城,如此定能趕在知州大人出事前上報冤情……罷了,及時上報又有何用?
他要狀告的是青州澤安縣縣令對他的兄長屈打成招,導緻阿兄重傷不治于獄中含冤而逝,做了縣令近親的替死鬼。
他不服,聽聞知州大人公正廉明、剛直不阿,于是想到越級報案,他就算豁出性命也要還阿兄一個公道。
他懷揣着一紙狀書和滿腹冤屈踏上伸冤之路,祈盼着知州大人能為他主持公道,可還未行至青州城,就得到消息說青州知州結黨營私、貪污受賄,已經畏罪自殺。
多諷刺啊。就算他在此之前就将狀紙送到知州案前又如何?不過是以性命為代價,再看一出官官相護的戲碼。
接下來的路他該怎麼走?等下一個知州到任還是告上京都?他真的還能讨回公道嗎?
鐘元正突然覺得希望渺茫,就在這一瞬間,支撐着他前行的某種東西轟然倒塌,他無力地坐倒在地,任憑風雪在他臉上肆虐。
不久,一把傾斜的傘為鐘元正停駐,替他擋住冰冷的風雪。
鐘元正僵硬地擡頭,看清持傘之人時愣了片刻,随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笑。
他這是已經凍出幻覺了嗎,不然怎麼會看到神仙?
他看見幾乎與風雪融為一體的神仙嘴唇翕動,聽見空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神仙說:“我可以幫你。”
遠去的駿馬放緩前行的速度,黑衣女子似有所感地回望了一眼,除了風雪幾裡,什麼也沒有看到。
馬匹上的正是啟程前往益州的寒酥、雲續和江聽雨三人。
雲續注意到寒酥的舉動,下意識回望,什麼也沒看到不說,回身的弧度太大,險些摔下馬。
“怎麼了?”江聽雨問。
寒酥搖搖頭,“走吧。”
無人再言語,風雪呼嘯着目送馬上的三人,一路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