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買……”

梨小琮裹着頭巾鬼鬼祟祟地推開蓑笠鋪的大門，這是鬼市買賣藥品的地方。

招呼梨小琮的是一隻隻有一隻眼睛的鼠妖，梨小琮隻看了他一眼便匆忙低下頭，又低聲說了藥名。鼠妖雖然隻剩下一隻耳朵，但耳聰目明其實早就聽見梨小琮要的東西，可他偏偏想要逗弄一下這個面生又怕人的姑娘。

梨小琮面巾之下露出一雙水靈靈無辜又純真的眼睛，“掌櫃的，彼岸草。你這到底有沒有？”

“客官你真會說笑，隻聽說過彼岸花，開在冥界，隻開花不結果，哪裡來的彼岸葉呢？”

梨小琮壓低聲音說道，“花開彼岸，百年開花，千年不敗，所以世人隻知彼岸花，而彼岸葉隻存在于彼岸花開之前的一夜，一夜開花，一夜敗柳。掌櫃的，你的蓑笠鋪可開了幾百年，你别告訴我你都不知道彼岸葉為何物。”

一隻耳的鼠妖露出一口黃牙，不懷好意地笑道，“姑娘是第一次來鬼市吧？”

“你怎麼看出來的？”話音剛落，梨小琮就覺得不對勁，“你管我是不是第一次！”

鼠妖倒也不生氣，依舊笑着，擡起右手拄着拐杖慢慢朝前走一步，“姑娘，你可知道你要的是禁藥，我完全可以叫人把你趕出去。”

梨小琮晃了晃口袋，“掌櫃的，是我不會說話，還請見諒。您這要是有彼岸草，多少靈石您隻管開價。”

“姑娘，這裡雖是鬼市，但我也是正經買賣，不賣這禁藥，姑娘還是去别處問問。”

梨小琮一把抓住鼠妖的胳膊，“等一下，掌櫃的，請你看看我的臉。”

梨小琮揭開自己的頭巾，眉毛睫毛上已經結成冰柱，就連眼珠子都被凍得無法靈活地轉動，鼠妖也吃了一驚，“姑娘，你可是中了寒□□？我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寒冰症。”

梨小琮點點頭。“若不是自己中毒，我又何苦千裡迢迢來鬼市呢。”

鼠妖歎了口氣，“你倒也是聰慧，竟然知道這草的功效。彼岸草的确能解寒冰症，但……卻是禁藥，姑娘還是尋求其他辦法吧，小的實在無能為力。”

梨小琮失落地自言自語道，“若是再不解，我恐時日不多。”

簾子後面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極其有震懾力的聲音，“單眼，你進來。”

鼠妖像是得了救命稻草一般慢悠悠地拄着拐杖掀開簾子，梨小琮有些魂不守舍，慢慢站起身，想要離開此處了此殘生。

“姑娘請留步。”

鼠妖掀開門簾從内堂走出來，像是換了一張臉似地嚴肅地攔住梨小琮的去路示意她跟着走。梨小琮向來膽子大，第一次來鬼市就敢跟着不認識的鼠妖穿過長長的密道，走進一間密室。

鼠妖問道，“姑娘就這樣跟我下來，不怕我害了你的性命嗎？”

梨小琮苦笑，“怕什麼！我本就是将死之人。”

鼠妖歎了口氣，“姑娘還年輕，千萬别這麼想，一定有其他法子。”

“我尋遍古書也隻有這味藥能暫時壓制，若不是心中有執念，我也早就不想活了。”

“我見姑娘可憐，今日就破例一回。”

鼠妖一躍而起，從屋頂懸空的藥架上取出一個瓷瓶。

“這是您要的藥，前十日你每日服用三粒，待到寒冰症不再發作，每日一粒即可。”

梨小琮激動地握着鼠妖的手，一顆原本死去的心又燃起了希望，“我真的……謝謝鼠……謝謝你。我也不知是多少靈石，實在不夠我再去取。”

梨小琮感激地看向鼠妖，忙不疊掏出靈石，鼠妖按住她的手，“待客官您痊愈之後再一并付吧。”

梨小琮問道，“我命不久矣，你就不怕我賴賬？”

鼠妖又恢複那沒皮沒臉的笑，“我瞧姑娘眉宇之間器宇軒昂，像個重情守諾之人，斷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我……我……”

鼠妖對她的态度與剛才截然不同，客客氣氣一路護送到門口。梨小琮離開時眼睛時不時地瞄向那灰色門簾，簾子後面的人影隐隐綽綽，卻看不清面容。

鼠妖擋住她的視線連忙說道，“客官既然得了藥就此離開吧。”

梨小琮點點頭，對鼠妖又一次千恩萬謝，剛踏出去一步腳又縮了回來，渾身上下摸了一通，“不好意思，鼠先生，麻煩您能否再回去一下，我頭巾落在裡屋。”

鼠妖生怕梨小琮掀開簾子直闖内室，眼睛朝着密室方向看了一眼，梨小琮瞧出他的心思，“若是鼠先生你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去拿。”

鼠妖像是松了一口氣讓出道說道，“如此正好。”

梨小琮大步流星地走在鼠妖前頭，沒走幾步趁着他放松警惕繞到他身後直接掀開簾子，簾子後一男子正襟危坐地坐着喝茶。

那男子明顯也愣了一下，似乎也沒料到梨小琮真的有膽量闖進内堂，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她，梨小琮倒也不懼，也仔細看着男子，他身穿玄色金邊交領長袍，面容卻不似聲音那般沉穩，像是十七八歲的男孩年輕稚嫩，長得十分出衆，劍眉星目又透着一股威嚴肅殺。

一張娃娃臉，面容卻闆得像老頭……梨小琮越看越眼熟。

鼠妖跟在梨小琮身後大聲呵斥道，“大膽！誰讓你擅闖内堂？”

梨小琮跪在地上，“多謝這位大掌櫃救命之恩……秦無一？”

秦無一擺了擺手，鼠妖退了出去，“單眼，退下。”

“小姑娘，幾百年不見别來無恙啊。”

“是你把彼岸草賣給我的？”

“賣？”秦無一挑眉，調笑道，“收你靈石了嗎你就這麼說，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秦無一一笑又變成當年那個調皮搗蛋跑去瑤池宴會上偷回靈草的大男孩。梨小琮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她恭謹地行了個大禮，“大恩不言謝。”

秦無一端起茶，“不用謝，就當是你當年瑤池宴會上替我解圍。”

“我不過說了幾句大實話，并不是幫你。”

秦無一從上到下打量梨小琮，又伸出右手壓住她的脈搏替她診脈，梨小琮倒也不拒絕，由着他聽診。

秦無一兩指壓了好一會，問道，“你怎麼會淪落成這幅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