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師！”付無銘趕忙制止，“莫要沖動！”

林聲笙放下火符：“付兄，莫要激動。我隻是比劃下罷了。這火符的用法，是不是像這般，先對折再磨擦？”

付無銘驚道：“林大師怎知？”

林聲笙淺淺一笑：“我見這火符摸樣奇特，便試着猜了一下，讓付兄見笑了。”

她邊說邊想，難怪此符容易燃燒，将氧化劑和催化劑粘在一塊兒，不給燒着了便是萬幸。什麼盲派半仙先祖，分明就是個蠢蛋！

看來這世界的規則并未變化，若是連火柴都稱得上異術，那麼現代科學裡，遠程通話的手機，冷凍食物的冰箱，時速九百公裡的飛機……才是真正的異術。

關于火柴，她曾在曆史課上學過，古人就會用硫磺引火，那是對火柴最原始的記載，可這硫磺是從什麼年代投入使用的，她竟一點兒都記不清了，便又問道：“付兄，請問貴派創制火符的先祖生于哪個朝代？”

付無銘腆着臉尋思了一會兒，回：“好像是……是坤朝。”

坤朝。

距今已有三百多年，是排在大津之前的王朝。

不知為何，這兩個字分明刻在林聲笙的記憶裡，她卻覺得無比陌生，她試探着去撫摸那刻痕，潦草且淺，就像是剛剛刻上去似的。

“林大師，你問這個作何？”付無銘将林聲笙的思緒拽回。

林聲笙搖了搖頭，注視着手中火符，回道：“這火符讓我深受震撼，便想了解下那位仙人的過往……”

“那得讓林大師失望了，這位先祖的過往乃我派機密，除了幾位門派長老，無人知曉，我也隻從師傅那裡聽說過一句，他，的确是位盲者。”付無銘自顧自地道，“其實，每個人的成仙之道皆是不同的，我派先祖的經曆并不一定适合林大師。林大師天賦異禀，又得奇門之術，隻要勤加修行，說不準真能得道成仙，到時候，便可見識下，那傳說中的長生了……”

一番滔滔不絕後，無人應聲，付無銘一轉頭，見林聲笙依偎在宋安身邊睡着了。

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有些心疼。

這位林大師，黑發披散，臉色憔悴，前日還水潤如花瓣的唇此時已經幹裂，纖細的腰身比他的手掌都要窄一點，分明還是個嬌弱的少女，卻在短短兩日之内遭遇下藥毒害、流言诋毀和歹人追捕三種超乎尋常的困境，這心裡得多難多苦，若換作是他，興許已經受不住了。

馬車封閉，又悶又熱，林聲笙額頭冒着汗。付無銘想讓她睡得舒坦些，欲幫她把汗水擦幹，卻又怕把她吵醒，便以手作扇，替她扇起了風。

這一扇就扇了半夜。

寅時，馬車抵達鳳凰城南，付無銘朝窗外瞅了眼，這才輕輕拍了拍林聲笙蜷起的後背，用一種近乎羽毛般輕柔的聲音道：“林大師，我們到了。”

林聲笙睡得正香，哪聽得着這點兒聲，一動未動。

付無銘便清清喉嚨，琢磨提高聲音，怎料這動靜與咳嗽相仿，林聲笙忽地就醒了，眼未睜開，話已脫口：“大師兄，你又咳嗽了？！”

付無銘一臉窘态：“林大師，莫緊張，是，是我……”

付無銘？

眼角餘光中，林聲笙瞟見一旁沉睡的宋安，舒了口氣，便将視線全部聚到付無銘身上，想起夜裡發生的事兒，臉稍稍紅了：“付兄，對不住，我太累了，不小心就睡着了……”

“無妨，林大師休息得可好？”

“嗯。”林聲笙頓了頓，仿若意識到什麼，“莫非，咱們已經到鳳凰城了？”

“不錯。”付無銘一面笑，一面挑開車簾，一整排商鋪現入眼前，“林大師想見的大人就在裡面。”

這兒的鋪子幾乎一摸一樣，若不是屋檐下挂着名字各異的牌匾，林聲笙着實分不清每家鋪面有何不同，她隐隐覺得，此處似乎掩藏着一些秘密之事。

片刻後，二人扶宋安行至一間糧鋪，伴着付無銘有規律地敲門聲，一位腰背佝偻的老媽媽探出頭，将他們領了進去。

幾人穿過裝潢古樸的鋪子，東拐西繞到了後院，一位鶴發老者聞聲從屋中迎出，未作一言，便搭上了宋安的脈搏，而後捋着胡須道：“内傷外傷，新傷舊傷，難啊難，老叟且試上一試，成功與否，全憑他的造化。”

林聲笙眉心一蹙：“此為何意？”

老者答：“意思便是，把這病人交與我，二位在外頭候着便是。”言罷，他一把将宋安搶至身旁，行動之敏捷，與其蒼老外貌極為不搭。

林聲笙怎肯将宋安交給這麼一個怪老頭，又伸手将宋安搶回。

那老者白了林聲笙一眼，冷哼道：“哦呦，姑娘若是放心不下，這病不治也罷，給多少銀子，老叟也不治了。”

眼看二人僵持不下，一旁的老媽媽趕忙打圓場：“林大師，鶴老乃享譽盛名的江湖神醫，行醫治病，重金、眼緣，缺一不可。這重金，我家主子已經備上，眼緣的話，看來您大師兄也合了他老人家的心，治與不治，林大師可要思慮清楚呀。”

聽罷，付無銘湊上林聲笙耳畔：“林大師，自我去尋你之時，大人就已經在此處等着你了，要不，先将宋大師托付給神醫，咱們去拜見一下大人？”

林聲笙垂下眼睑，點頭道：“好。”

這鶴老林聲笙也曾有所耳聞，傳說此人鶴發白須，似一隻仙鶴，最厲害的是他一身高深莫測的醫術，一針下去枯骨生肉，隻需三針，便可起死回生。不過此人舉止古怪，脾氣也似仙鶴一般傲，江湖上曾有富商一擲千金也難見其真容的傳言。

林聲笙心想，若早知這老頭是一位老神仙，怎會像方才那般無禮，便循着老媽媽和付無銘為她搭好的台階，畢恭畢敬地将宋安交了出去。

至于那位神秘的大人，他能請到鶴老為宋安醫治，除了家财萬貫，還得有權有勢。如此，這人的身份，林聲笙已猜得八九不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