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看,這茶寮實在簡陋,棚子很簡陋,松枝鋪頂,稀疏可見。棚下用兩截老樹樁搭着一口鐵鍋,鍋裡咕咚咕咚,冒着泡,溢出濃酽酽的茶香。
往鍋裡看時,餘何意看見裡頭翻滾着烏色的茶葉,梗與葉都有,還有别的不知什麼玩意兒,一鍋粥似的,沸騰着。
左邊支着一杆竹子,挂着一搭素麻,麻布上歪歪斜斜地寫着幾個字,‘大碗茶,三文’
一個駝背的老頭坐在樹樁後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煙,棚裡三三兩兩的人都在喝茶,也有些盤盞小碟的,呈了不知名烏黑的菜,但好像極香甜味美,吃起來沒停。
有人在喝茶,一碗接着一碗,也有人在閉目養神,過過中秋,炎熱的暑氣漸退,秋日的風愈發凜冽嘯揚起來,日頭已不再毒烈,譬如現在,風呼呼搖搖,吹的棚子吱呀作響,秋高氣肅。
車夫在棚子外探看一眼,叉手弓腰,問道:“老茶翁,打兩壺茶來,要兩碟小菜。”
說完,他掏出十五文銅闆,那駝背老頭挑眉看了一眼,擺擺手,笑呵呵地說:“茶不按壺賣,按碗,一碗三文,小菜五文一碟。”
車夫回身看一眼,看到餘何意正站定了腳,南昭文坐在車廂裡老神在在,一時不敢動問,沒奈何,隻央求老頭道:“棚子裡沒有座兒了,端茶碗也太費事,老茶翁行個方便,千萬舍我一個茶壺用用,隻要一個也行。”
他又掏出五文銅闆,合共二十文,一齊遞過去,那老頭站起身來,搖了搖頭,又擺手。
“客官休要難為老朽了,實是沒有備茶壺物事,給多少錢,咱也變不出來一個茶壺啊。”
餘何意等的不耐,踱步走将過來時,正聽見後半段話。
“沒有壺拿碗裝了也是一樣,打三碗茶來吧。”
老頭就應道:“好,好。”
手腳麻利的拿大勺打了三碗茶粥,那車夫接過其中一碗,快步往馬車走去,是給南昭文送茶去了,不過在車前說了幾句,不知說的什麼,又原樣端呈回來。
餘何意問道:“怎麼,他不吃?”
車夫答道:“老先生說不大口渴,且趕過山嶺去再做計較,教您快快吃了好上路。”
餘何意瞥了瞥車廂,無奈道:“行,行。”
先喝了一口,這茶粥微鹹,滋味不差,賣三文一碗算得上厚道,尤其在這種荒郊野嶺的破地方,趕路途中,喝的上一碗熱茶,實在是一種享受。
車夫便也小口小口呷了起來,兩人就站在棚外不遠,慢慢地喝茶粥呢,棚子裡忽然鬧将起來,餘何意一時興起,貪看熱鬧,走近了幾步。
隻見棚子裡一個中年絡腮胡男子,帶着頂鬥笠,脖子上挂着老長珠串,手邊放着柄戒刀,另一個站在桌旁的女人,穿的很素,一身上下都是黑,正因為全身黑色,對比出她的膚色更白,她的眼睛不大,黑白分明,長得并不出色。
“讓開。”
女人張嘴,聲音很低啞,嗓子像被粗砂紙摩擦過似的。
“老子就不讓,你待怎地?”
“你在這裡喝了一碗茶,坐了三刻鐘了,還不讓開,是要在這兒安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