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杭行謙已經猜到了大概。正如宋灤所言，這丞相府裡的水一點都不比京城淺。朝臣們在朝堂上争權奪利，兒子們在府中倒是一點也不閑着。

嶽寒雲又道：“相府，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該繼承他位置的兒子明明也該是能者而居之，而不是像嶽安瀾一樣，無能、廢物！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人，隻因他的母親出身大族，承載兩族希望，父親便對他寄予厚望。明明他也就這樣了，有些機會甚至願意交給外人，都不願意給他的親生兒子。就因為我的母親奴籍出身，天生卑劣嘛。這不公平，既然他不願意給我的，那我就自己來拿。我要讓他看看，他那庶出的兒子一點也不比那千嬌百寵的嫡子差。”

頓了頓他，他又看向杭行謙，眼底被權力侵蝕的欲望暴露的徹底。“其實，你我才是同道中人，你想要權，我想入朝，你我都是那種為了自己的前途不擇手段的人。”

杭行謙其實現在也很清楚，他自己的處境。他用景元初換了入朝為官的機會，也導緻他自己成了嶽宏義手中的一顆棋子。間接和舒、袁兩族，甚至是安親王站在了對立面，到底是從虎口到狼窩，若是想真正擺脫困局，他隻能不斷地往上爬。當真正的大權在握，屆時所有的難題将不再是問題，而他也終将實現少時的抱負。

這或許這就是個機會。

杭行謙道：“你想讓我怎麼做？”

嶽寒雲就知道他會答應，“其實關于軍饷貪墨一案，我隻知道一些皮毛。原本成王一事，父親并沒有打算這麼快動手。隻是那一日父親在書房内大發雷霆，你也知道我在府中不得寵，因此我也隻是聽到些許零碎。但依我之見，肯定是與徐州有關。”

“徐州？”杭行謙疑問。

嶽寒雲道：“早年間父親曾為了鍛煉嶽安瀾，在奏請先帝将他調往徐州任職，後來又不知為何将他匆匆調回。而嶽安瀾回京沒多長時間，送往前線的軍饷就在徐州被爆出貪墨一案。可這件事并沒有立刻傳回京城，反而是兜兜轉轉等一切落定後才傳到京都，而且和你呈上來的東西一起直指成王。此番種種，以及現在與徐州相鄰的揚州知府宋明昭聲稱，他手中有出身徐州的人證。還有父親，這很難不讓人懷疑。”

“徐州，揚州？”

杭行謙疑問之際想起，若是按照嶽寒雲所言，也就是在這件事發生不久，景元初曾被先帝派往揚州。天底下沒有這麼湊巧的事情，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在一定程度上坐實了景元初的罪名。以前他未曾察覺其中的不妥，如今細細想來不對勁，很不對勁。

嶽寒雲：“杭大人？”

“哦，沒什麼，我就是在想嶽安瀾此番官職調動，難道就沒有人察覺到些許異常嗎？”杭行謙的思緒從自我中抽離，順手找了個理由糊弄。

嶽寒雲：“朝中許是有人注意到吧，但誰又敢說些什麼。至于當時、先帝病重，朝中之事大多無暇他顧。”

杭行謙也不再多說些什麼：”即是如此，我會讓人着重調查此事。”

嶽寒雲見狀裝模作樣地俯身行禮，“那邊麻煩杭大人了。”

“嗯。”杭行謙悶。

兜兜轉轉事情畢竟已經塵埃落定，嶽寒雲的目光漸漸下移放到酒盞上，端起酒盞遞給他。“既是如此，那不知可有幸與杭大人喝上一杯，算是提前慶祝。”

杭行謙垂眸看了一眼酒水，終究是沒躲過。端起酒盞，示意：“嶽四公子說笑了。”

“多謝杭大人賞臉。”嶽寒雲嘴角緩緩勾起，視線落在他身上，直到他将酒水一飲而盡他才喝下那杯酒。

而此時的門外，風開也在配合着主子的行動，将目光放在同樣守在門外的時章，“早就聽聞時章大人威名在外，隻是沒想到、到最後大人竟然會認杭大人為主。”

時章看了一眼他，不作言語。

即使如此，那就别怪他。下人腳步匆匆地出現在兩人面前，附身在風開身側說些什麼。他應下之際，目光落在時章身上，面色為難:“這……成王……”

果然，時章上鈎了。

風開又道，“成王在長街上惹了事，你也知道這京城中不知有多少對昔日的成王殿下恨之入骨，這、雖是舊主，時章大人難道一點昔日的主仆情義都不管不顧了嗎？”

時章終究是沒忍住詢問：“他在哪裡？”

風開：“長街。”

時章正準備離開，卻想到廂房内的杭行謙，頓住了腳步。

風開看穿他的遲疑，“時章大人放心，如今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杭大人的安危可是關乎我們家公子的大業。至于成王，隻怕是再晚一點……”

時章随即大步離開。

嘎吱一聲，房門被嶽寒雲推開。風開迎了上來，“公子，時辰不在了。再耽誤下去相爺隻怕是要尋。”

嶽寒雲理了理衣袍，“既是如此那我們便早早地回府吧。”

“是。”

主仆兩人相伴而行，直到下了樓，嶽寒雲才問道：“都安排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