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間,楚文州百無聊賴,看舞姬跳舞覺得無甚意思,有那個時間不如把圖紙畫出來,索性避開人群躲了出來,倚着畫舫的橫欄吹風。
“殿下。”
楚文州回頭,見是白盛,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白盛手裡拿着個披風,給他披到了身上,楚文州躲閃不及,“你這是何意?”
“殿下,夜晚風急,容易着涼。”白盛答道。
“不必了,孤身體還沒有差到這個地步。”楚文州扯開披風,重新塞進白盛懷裡。
“下官唐突了,望殿下見諒。”
白盛垂下眼,暗自忖度着哪裡出了問題,傳言殿下弱冠之年,身邊女子不多,反而同男子有些糾纏不清,眼下是不好男色,還是對自己不感興趣?
楚文州隻想自己待一會兒,對于突如其來的打擾,多少有些掃興。但白盛似乎是打定了主意,遲遲不離去,反而問起他在看什麼。
“看湖面。”
白盛也不氣餒,“月亮映在湖面之上,别有一番趣味。”
楚文州聽着好笑,沒忍住扯了扯嘴角,白盛卻以為他是心情好了起來,一時之間說的話更多了。
楚文州聽了兩句,就覺得此人話多的有點兒過分,還有一點,此人聽起來似乎對男女之事十分了解,看起來倒是個情場老手的樣子。
白盛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化成了情聖一類。
楚文州正有憂心的事情,此刻不免想問一問,于是他說:“白大人,孤有一事想請教你一下。”
白盛緊急刹住話頭,以為自己終于換來了對方放下戒心,彎腰作揖,“殿下請講,下官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事情是這樣的,吾有一友,”
來了來了,這個經典的開頭,十有八九說的是自己本人。白盛做好了準備,洗耳恭聽。
“這個朋友呢,從小,也不是從小,就是有個關系很好的兄弟,但是其中一人後來發現他們兩個人之間隔着血海深仇,所以單方面絕交了。至于這個血海深仇,雖然不是我這個朋友直接造成的,但是他也脫不開關系,他知道,但是對方不知道他知道。你說,這種情況,兩個人之間還有什麼轉圜的餘地嗎?”
“白大人?”
“啊?”
白盛聽得仔細,短短一段話包含的信息有點多,白盛一邊留意着同殿下的關聯,一邊想着這一團亂麻的關系,被突如其來的問題砸的有些暈頭轉向。
“殿下,下官想問一句,先前,殿下的那位朋友和他朋友之間的交情有多深?”
“嗯……知己。我那個朋友把對方看的相當重要。”
“相當重要的知己……那殿下,這個血海深仇是累及家人還是……”
“皆有。”
白盛一時之間啞口無言,“殿下,兩人之間或許有誤會沒解開,或是虛驚一場呢?”
“不可說。”
楚文州側頭看向随着風起而泛起漣漪的湖面,原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按照他的既定成長軌迹做出的選擇,而他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份,這些事就成了他做的。怪都怪這個破遊戲,搞一個這麼狗血的設定。
怕不是高估了人世間的愛。
愛可以包容很多事情,但那是赤裸裸的人命。
從前楚文州覺得那隻是遊戲中的NPC,所以很難在乎起來,但是生活的越久,越對這個時代感到無可奈何。
就算他什麼都不管,什麼都抛開,安心做任務。赫連岐的臉就常常浮現在腦海中,那個從前沉默寡言,但是逗起來很好玩,會害羞的人,那個背負血海深仇,夾雜其中,被逼瘋的赫連岐,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将其視為是一段簡簡單單的數據。
白盛還在冥思苦想,給出一個什麼樣子的答案合适,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說:“殿下,依臣所見,恨是很難被抵消的,殿下,倘若有一天,那位朋友的生命遭到威脅,唯有殺之而後快,以絕後患。”
情愛什麼的,哪有權力重要。
楚文州聽見這個答案開懷大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麼,白盛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也跟着哈哈笑了兩聲,随即肩膀就被拍了拍,喝了酒面色微微發紅的殿下,就這麼看着他,“夠清醒啊白大人!”
人走了,白盛還留在原地琢磨自己是說對了,還是說錯了。
宴席結束時已經夜深了,楚文州乘着轎子回到暫住的府邸,門外的小厮一人一邊拉開朱紅色大門。
楚文州在府邸院落前的合歡樹下站了一會兒,從袖子裡拿出一盒香膏,舉至空中,隻見院落中盤旋着一隻烏鴉,楚文州收起香膏,伸出胳膊,烏鴉收了翅,沖了下來,停到了楚文州的手臂上。
他在東宮這幾年,也不是什麼事情都沒做,得了空常常養幾隻小寵物,烏鴉伸着腿,老老實實地讓他解下腳上系着的信件。
楚文州給它喂了點兒吃食,又把剛寫好的信件系上,随即放飛了它。
上書:殿下,王都一切安好,勿念。
一切安好,可以指很多意思,以他對章大人的了解,大概意思就是高相國還沒有大動靜,楚承安也沒作妖,阿良很聽話,叫他去尋的東西應該也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