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
良久的靜默之後,謝九淵感到右肩被敲了一下。
似乎是某位魔君大人的特殊習慣,隻用兩根手指的指背敲人。
謝九淵沒有轉過身去,隻問:“哪裡?我看不到。”
“……”
魔君大人再次縱容了他的謊言。
“在你身後,把陣法收起來吧,我畫給你看。”玄晏說。
聞言,謝九淵雙手結印,向上做了個合握的手勢。二十四道陣法随之淡化消失,陣中糾纏的每一絲靈氣和魔氣也盡數被吸納回他體内。
玄晏用魔氣織出陣法的圖樣,又分出一縷魔氣覆上其中一條陣線。
“我能看出這條陣線軌迹有古怪,卻看不出其中門道,最熟悉這陣法的人是你,你應該知道這條陣線問題出在哪兒。”玄晏偏臉朝他看過來。
謝九淵手指往空中劃了一條弧度,最後落點在那條陣線的末端。
“這個陣點應該偏右才對。”
二十四道陣法,每道陣法的陣線走向都不同,但當年他以自己的心頭血畫陣,每條陣線軌迹他記得清清楚楚。
此刻顯現在他面前的第十道陣法,正好是二十四道陣法中最核心的一道。隻要第十道陣法被毀,其他陣法便會不攻自破,而作為陣心的他自己則會跟着一塊陪葬……
謝九淵召出第十道陣法,閉上眼,分出一縷靈識去探查。
玄晏在一旁靜靜看着他。
然而,當謝九淵再次睜眼時,他眸中并無困惑已解的欣喜,反是蹙着眉心,微微搖頭。
“這條陣線上沒有别的術法殘留,不像是被人動了手腳。”他下意識擡眼去看對面的人,似是想聽對方說些什麼認可他的話,亦或是提出什麼别的見解。
玄晏看出他的期待,默了一會,卻隻是道:“既然是關乎性命的東西,趁早修補好吧。”
謝九淵看着他點點頭,收了陣法坐下來。
“魔君大人什麼時候離開?”他唇邊蕩着抹很淺的笑,又恢複了平日裡懶散的模樣。
玄晏眸光自上而下落在他身上:“這麼希望我走?”
謝九淵仍是笑:“魔君大人,你在此處并不安全。”
玄晏:“是怕我不安全,還是怕我留在這裡會讓你不安全?”
謝九淵一怔,随即道:“當然是後者。”
玄晏沒有說話,眸中也平靜無波,看不出什麼情緒。
但片刻之後,他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嘲諷的意味:“謝九淵,你還真是狠心。”
不知怎麼,謝九淵竟因這話短暫的生出一絲愧疚來。
他收起笑,用有些認真的語氣道:“我會再去魔都找你的。”
玄晏:“你覺得我還會再信你麼?”
他聲音很冷,帶着不易察覺的怒意,像是還因為兩個月前的那個承諾耿耿于懷。
謝九淵卻在此時露出笑容:“你會信的,因為在我說出那句話時你已經相信了,不是麼,魔君大人?”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頸間已經貼上來一隻手,冰涼的手指就按在他的命門處,顯然是一種緻命的威脅。
“謝九淵,你最好明白,不是誰都能騙我第二次的。”
換成魔都任何一個魔族聽見這話,看見那雙充斥着寒意的眼睛,隻怕早已吓得得渾身發抖。
偏偏謝九淵笑得出來。
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他竟然格外愛看這個人生氣的樣子。
謝九淵指尖輕輕劃過對方冰冷的手指,語帶笑意:“何必惱羞成怒呢魔君大人,我騙你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難道還沒有習慣麼?”
“況且,魔君大人,你自己也并不坦誠啊,不是麼?”
玄晏沒有說話,隻是眼尾向下壓出一條鋒利的褶,手指按在謝九淵頸間的力度也更重了。
這仿佛是一種無聲的威脅。
但威脅之下,貼在頸間的手指就連按壓的位置都避開了昨日被咬的傷口。
謝九淵分毫未傷。
他望進對方黑珀一般的眼裡,突然有點心軟了。
他極少如此被人縱容。
除了師兄,沒人會這般待他。
謝九淵在心底輕輕歎了一聲,再次開口:“不過,雖然你已經被騙習慣了,但這次我不騙你,我一定會去魔都找你,畢竟我還欠着你三件事,還有浮夢鈴。”
玄晏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但聽到浮夢鈴時,他還是收回了手。
“你找到浮夢鈴了?”
謝九淵:“快了,興許下次見面時,魔君大人就能看見我雙手将此物奉上了。”
“雙手奉上?”玄晏冷笑,“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謝九淵微微揚眉:“看來魔君大人很了解我啊。”
玄晏走近他:“你說會來魔都找我,拿什麼作保?”
這個問題倒是把謝九淵問住了。
他這個人擅長的是出爾反爾,沒正兒八經做過什麼承諾,他不知道該以什麼作為擔保才能讓人信他。
“要不然,你用那三件事中的一件來要求我吧,這樣即便是我後悔了,也還是會去找你的。”謝九淵試探着提出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