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與不信都随你。”謝九淵用着漫不經心的口吻,“畢竟,選擇自欺欺人也是你的權利。”
玄晏始終看着他,企圖從他那無謂的神情中找出哪怕一絲破綻,可終究無果。
但即便如此,憑着對此人的了解,他仍堅持着自己的看法。
“謝九淵,我不知你為何如此,但魔都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你若是以為裝出這副模樣便會令我生厭,下令驅逐你,那你的算盤落空了。”
“是麼?”謝九淵面上的淡漠消退下去,露出一抹笑來,“那我是不是應該很傷心啊?”
玄晏:“你這樣的人,就算是傷心也不可能表露出來吧。”
謝九淵輕笑出聲,為這句話,也為眼前的人。
“魔君大人這麼了解我啊。”他傾身湊近,眉眼帶笑,是個鮮亮到讓人以不開目光的模樣。
玄晏盯着這樣一張臉,忽然就愣了神。
謝九淵若有所思一般點點頭,笑着說:“我也很了解魔君大人你。”
玄晏回過神來,微挑着眉問他:“比如?”
“比如……”謝九淵起了逗弄人的心思,兩指并攏輕輕擡起對方下颔,連調子都透着股輕浮的意味,“原來魔君大人也會見色起意啊,看來我這張臉确實對魔君大人很有吸引力。”
謝九淵本以為自己說完這番話後,會看到對方避開自己的注視,轉而展露出往日見不到的另一面。
但事實恰恰相反,玄晏臉上沒有絲毫害羞的迹象,他甚至抓住謝九淵的手腕,稱贊道:“你觀察得很仔細。”
謝九淵沒想到得到的是這樣的回應,神情有一瞬的錯愕,而正是因為這一瞬錯愕,本該是他主導的局面,他反而成了頹勢的一方。
“不過,我這張臉對你也很有吸引力,不是麼?”玄晏氣定神閑的反問他。
謝九淵眸光動了動,并不承認:“魔君大人哪兒來的這種認知?”
“你想否認?”玄晏看着他。
謝九淵語氣稀松:“子虛烏有的事,談何否認?”
玄晏望着那雙好看的眼睛,不知怎麼忽然笑了:“是真是假,試試不就知道了?”
屬于另一個人的氣息覆上來時,謝九淵還睜着眼,而他眸中的驚愕也被對方盡收眼底。
這樣的事情他們不是沒有做過,但此刻卻是不同的。因為他們都很清醒,沒有任何一方陷入虛劫,也就沒有什麼難以自控的說法。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謝九淵并不希望的可能。
眼前這人對他的在意,可能真的與花草鳥雀不同。
謝九淵試圖将人推開,甚至試圖張口說話,卻給了對方可乘之機,攻入深處。
清醒時的感覺與虛劫時的迷亂不同,每一刻的觸感都變得十分清晰,目之所及之處也并非是模糊不清的畫面。相反,連對方眼睫濃長的陰影他都瞧得一清二楚。
謝九淵無法否認,見色起意的确實不止一人。
想到日後或許再也無法相見,謝九淵漸漸放下了推拒的手,轉而表露出些許迎合的姿态。
……
這個吻潮濕而漫長,是一次不帶血味的糾纏。與之前血淋淋的撕咬比起來,甚至稱得上有些許溫柔。
不過,溫柔往往隻是表象,身上壓來的重量愈發過分時,事态一度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疾馳而去。
謝九淵猛然将人推開,起身拉好衣服。
他微微偏頭,隻用餘光瞥向身後的人。
“魔君大人,适可而止吧……”
說這話時,他氣息尚不怎麼穩定,卻在說完這話時,一刻也不耽擱,揚長而去。
玄晏盯着人離去的背影,恍惚着碰了下唇間的餘溫,便連手指上也沾染了濕意。
謝九淵大步流星走到無人的小院,輕輕呼出一口熱氣,隆冬的寒意讓他臉上的熱意消退了不少。
坐下來之後,謝九淵細細想來,才覺少了什麼。上一次他幫玄晏度過虛劫被系統視為一件善事,可這次卻沒有。
“這次為什麼沒有善事加一?”他問出了自己的困惑。
系統回答他:【“幫”是善事,但你們之間已經不算是“幫”了。】
“不算幫,那算什麼?”謝九淵反問。
系統道:【算欲望。】
謝九淵樂了:“哪次不是欲望?”
魔族重欲,虛劫本就是在放大這種欲望。
系統卻道:【這次的欲望不夠純粹。】
“不夠純粹?”謝九淵一疑再疑。
系統:【你出于私心幫他,不算行善。】
“……”
謝九淵沒再出聲反駁。
他本可以颠倒是非黑白,歪曲事實,這種事他其實并不陌生,甚至于熟練,但他不願再往下争辯。
因為争辯的結果隻會有一個,他很清楚。
視線落在牆角的那些殘花之上,謝九淵微微歎了口氣。
他轉頭看向那道連接寝殿的矮窗,似乎越過那些層層阻礙看見了寝殿之中的人。
這位魔都的尊主待他很好,他謝九淵并非是千年不化的寒冰,相反,好捂熱得很。
僅僅隻需真心而已。
而這位有些天真的魔君大人,恰恰總是過于直白的向他展露真心,毫無技巧可言,卻又偏偏一點作假的痕迹都沒有。
謝九淵拾起腰間的白玦,靜靜看了好一會兒。
這玉玦到了魔宮的第一日他便想還回去,可惜主人不要,又偷偷給他塞了回來。
自相識以來,他多次受此人相助,得此人縱容,而那些縱容從未被搬到台面上來明說,縱容他的人更沒有因此索要回報。
而且此人還十分好騙,他随口一說的話此人總是深信不疑,就連他在鬼市胡謅的那段話,此人竟也真的信了,甚至依照他所說在魔都各處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