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減速到站,白郁非轉頭朝林厘然敷衍一笑,越過人群,走在前頭下車。
進了學校大門,她餘光瞟了一眼男生有沒有跟上來,看他正和幾個男同學勾肩搭背地聊天,松了一口氣。
白郁非不急着去班裡報道,根據安排,一整個上午,同班男生會去領軍訓服和課本并分發到每個同學位置上,沒其它事,她便打算先在學校裡随便逛逛,班裡人少了再回去。
一中的氛圍很緊,軍訓後的開學考試會決定高一年級三個培優班的學生分配,除了開學考試,一學期有四次月考,第二次和第四次,也就是期中和期末都會重新分這三個班。
不像三中,到高三才會根據成績分常青班。
所以,出來閑逛的高一新生也不少,大多是覺得真正的分班在開學考試後才能決定,沒必要現在就和班裡同學建立友誼。
一群男生抱着軍訓服和新課本,打打鬧鬧地從白郁非面前過去,一波又一波,像白色浪花席卷。
不知不覺走到高三教學部,一切喧鬧都被抛在身後,白郁非看着這幾座安靜的教學樓,腦海裡不禁浮現出許井藤端坐在教室裡埋頭學習的樣子。
想到這裡,她臉上漾起溫柔的笑。
跑操鈴聲跟在下課鈴聲後響起,高三部一樓的學生拖着疲憊的身體從教室裡出來,往操場的方向走。原本空蕩蕩的各層走廊擠滿了人,從樓梯那兒傾瀉而出。
白郁非靜靜地站着,目光随人流移動,假裝随便看看。
許井藤就這樣出現在她眼前,手裡拿一本英語小冊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沒去班裡報道?”
人群繞着他們向兩邊分散開,白郁非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
“嗯,不急,出來轉轉。”
“好,早點回去,樣一下軍訓服,如果尺寸錯了,還能換到新的。”許井藤的聲音像夏日清晨裡薄薄的一層霧,柔和而清麗。
“嗯。”白郁非欲言又止,“你……這周末還去便利店嗎?還是圖書館?”
“圖書館,便利店兼職的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高考前隻去圖書館。”
教學樓這邊人快散光,白郁非點點頭,放他去跑操。
許井藤朝她笑笑。
無數次,白郁非無數次這樣看着許井藤的背影,跟在他身後一塊兒去公交車站的早晨,在巷子裡等他放學的夜晚。回憶好似會排列重組,将每一次的場景融合,鋪到她眼前。
再回到班級時,裡頭果真沒剩幾個人。明天就要軍訓,無特殊情況,一中強制住校一周,大部分人都在學校小超市裡購買其他生活用品。
但白郁非不用,她本不想搞特殊,可周叔叔偏不放心她,和老師溝通過,讓她回家住。
周忌敏那邊,想都不用想,肯定也是回家住。
白郁非并不讨厭周忌敏,她隻是覺得不自在,那個家不像家,倒是像個旅館,她看媽媽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周忌敏心直口快,吃到不合口味的飯菜,會立刻誇張地叫出來,直言不諱,問她爸爸有關保姆休假的事。
哪怕知道她并無惡意,隻是說話不過腦子,白郁非還是想站起來讓她閉嘴,卻被媽媽在桌子下按住,對她搖搖頭。
在這樣精神極度敏感的環境下忍氣吞聲,白郁非想想都煩悶,如果能離開那兒一星期也好。
可是她卻無法帶媽媽一起逃避,這是媽媽的選擇,媽媽被釘在那裡。
打開飯盒,是一份精緻的牛排便當。她不想回家,才借口安心準備開學典禮發言,需要在學校裡吃午飯。這份看似昂貴的便當,卻又将她一瞬間拉回家裡的氛圍。
火速解決完午飯,剛到飯點,班裡一個人都沒有。下午是開學暨軍訓開幕典禮,三點才開始,同學們安頓好宿舍也不留校。
白郁非走到後黑闆面前,這裡貼着班裡同學中考成績排名表,她隻在找座位時看過貼在旁邊的座位表,還不熟悉班裡有哪些同學。
映入眼簾的第一名,便是她自己。
白郁非的分數甩了第二名三十多分,不僅是班裡第一,也是年級第一,所以被選為新生代表下午發言。
她伸出手指,比對着姓名查看,第三名是初中同校不同班的同學,聽說過;第五名是隔壁學校的,也聽說過;第六名不認識。
第七名……
停住,林厘然三個字闖進白郁非的視線。
不是吧,這麼巧。
“怎麼了?”
略有熟悉的男聲從背後響起,白郁非瞬間激靈,一個轉身看見男生夾雜着驚訝和疑惑的微笑臉龐。
林厘然沒再說話,隻是遞過來一瓶玻璃裝的可樂,瓶身還帶着水滴。
白郁非一頭霧水,對方才接着說:“新朋友的見面禮。”
“什麼?”
“你剛剛指着我的名字停下了。”
被男生修長手指握住的玻璃瓶懸在兩人之間,在夏末的陽光下折射出點點光斑,躺在裡面随液體搖晃。
白郁非迅速冷靜下來,卻遲遲沒接那瓶可樂。
這個點,居然有同學沒回家?
“你沒回家?”兩個人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