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周忌敏突然也跟着說:“那我下午也去圖書館吧,和小非姐一起。”
離她上次去圖書館有好幾年了,周叔叔眼裡閃過一絲驚喜。周忌敏無視他的目光,朝白郁非看去。
白郁非瞬間明白她的意思。
“好啊,反正我要回去拿書包。”
等待期間,秦語蘇翻了翻自己的書包,上午去美術班,記得是把作業也順便帶上了。
陳舊見她翻找,湊過去和她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下午結束,晚上出去玩滑闆嗎?你之前忙着補習,好久沒練了吧?今天放假。”
秦語蘇手上的動作停住,沒敢擡頭:“好,到時候我回家拿一下。”
或許是因為陳舊的語氣過分柔軟,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确好久沒玩滑闆,秦語蘇最終還是答應。
卻完全沒做好準備。
這次人多,小張開了輛加長車型的車來,陳舊第一次見到,汽車還有長這樣的。
大家都坐上車,一時間氣氛尴尬,隻有小張叔叔播放的音樂,環繞在每個人身邊。
最先到圖書館,不用回家取東西的秦語蘇和陳舊先下車,她們幹巴巴地站在路邊對車窗裡的大家揮手,車駛離後,兩人一路沉默着往圖書館裡走。
陳舊不是傻子,再粗神經,也該察覺到秦語蘇的情緒了。
但她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多問,如果秦語蘇不主動說,就沒有知道的必要。
才假期第二天,所以圖書館人不多,她們找了個中間的位置坐下,光線好,也不會被太陽曬到。
接下來能做的,隻有等白郁非她們過來。
到周叔叔家,白女士和周叔叔都回房間休息了,周忌敏走到白郁非房間門口:“你記得帶錢吧?”
“嗯。”白郁非正在抽屜裡找東西,“你可以不止帶這次假期的作業,如果有别的不會的題,也能帶上,我給你講。”
周忌敏點點頭,也回房間收拾書本。
因為不順路,所以小張叔叔打算趁白郁非和周忌敏收拾東西的時間裡,先把許井藤和許阿姨送回家。
她們母子坐在最後一排,車裡的音樂聲覆蓋一切,許井藤看着窗外快速流動的風景,像是自言自語,卻又分明在問媽媽:“媽媽,你有後悔生下我嗎?”
“啊?”許阿姨在确認許井藤在問她後,十分不解。
其實許井藤自己也知道,這是個僞命題。當時那個情況,許阿姨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沒有人過問她的意見,就連她最親的家人,都隻在乎自己的面子。
家人是溫暖的港灣,可對許阿姨來說,是好不容易爬出深淵後的另一個深淵。
許井藤之所以這麼問一個答案肯定是後悔的問題,是想再一次确認,他的存在,對于媽媽來說,才是一切的根本原因。
她的生病,她的崩潰,她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的故作坦然。
許阿姨沒有正面回答:“不管怎麼樣,發生的事情就是發生了,再說那些都沒意義。”
有意義的。
許井藤在心裡想。
他就要邁出那一步了,在精神徹底崩塌之前,現在隻缺臨門一腳。
他甚至在心裡不斷地重複,祈求媽媽給他一個順理成章這麼去做的理由,給他一顆定心丸。他的每一次動搖,都像細密的針腳,有規律地縫在心髒的邊緣。
家人是溫暖的港灣,而對許井藤來說,是浸泡在難喝湯藥中的日複一日,他以為一口氣喝掉就能擺脫,誰知苦澀滋味因此與他融為一體,從他的身體裡散發出來。
許阿姨是恨的,是後悔的,但她能做的,隻有遺忘。
“媽,你想我去哪裡上大學呢?”許井藤腦袋後仰,靠在柔軟的靠枕上,換個話題。
“你喜歡就好,其實……”許阿姨也有些走心,“其實媽覺得,你也要成年了,也許,我們兩個人的人生,你不需要想的那麼緊密,你過好你的生活,我過好我的生活,不要想那麼多,也不要想需要為我做些什麼,不是嗎?”
許井藤突然笑了,他點點頭,繼續朝窗外看。
一成不變被拉長的綠色灌木叢後,便是住的巷子。
像電影裡做特效用的幕布,好戲就要開場。
背着書包在樓下的等小張叔叔回來,周忌敏低頭在手機上和别人聊天,白郁非聽着身邊不斷響起的消息鈴聲,思緒也被擾亂。
今天中午喬姨的婚禮,白女士非常平靜,沒有任何憧憬、羨慕、浪漫的神色,她隻是看着,倚在許阿姨的肩膀上。
周忌敏一邊在手機上打字,一邊說自己之前路過商場有進去看過,有些款式還不錯,不知道白阿姨會不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