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好,你也是打出名聲了,其實還是有很多人不敢惹你的吧?”秦語蘇幫她上完藥,将剩下的藥膏放回抽屜裡。
“無所謂了,我想去别的城市生活,可是外婆在這裡。”陳舊吹了吹傷口的位置,“等你們都上了大學,我們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吧?在别的城市如果混出頭來,記得給我留個位置。”
明明還有兩年,聽陳舊這麼一說,那種遙遠的悲傷感好像一下子被拉近了。
說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嶺,或許首先被分開的,是朋友。
等李宸喬起床時,家裡隻剩下他一個人。許井藤在學校開門前便離開了,林厘然跟他一起走的,順便去機構上課。
陽光盡情地灑在每個人身上,一中門口圍滿了等待進去看考場的學生們,有的人緊張得沉默不語,有的人和周圍人随意閑聊,字裡行間卻暗暗打探對方的複習程度,還有的人已經在讨論高考後去哪裡玩。
許井藤站在人群裡,額頭上的汗彙聚到一起滴落下來也不擦,他心情很好,甚至偶爾嘴裡還哼着歌。
校門開了,人群一湧而上,大家早把自己的考場和座位号背得滾瓜爛熟,分散着往不同方位的教學樓去。
不能進教室,許井藤和其他學生一樣站在教室外頭透過窗戶朝裡看,快速地數着,鎖定自己的座位。
他看着那張普通的桌椅,露出淺淺的微笑。其他人都離開了,他還站在那裡盯着看。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一點點變透明,失去所有重量,正要往身體之外飛去。
高考的那天,白女士和許阿姨都穿了旗袍來送考,白郁非也跟在她們身邊,她不信那些,隻信事在人為。
但她還是穿着一條紅裙子,是許井藤在她去年生日那天送她的那條。她一改往日的低馬尾,披着頭發,在人群裡很亮眼。
許井藤在看見這條裙子時很驚訝,印象裡,這是他送給她後,第一次看她穿。
真的很漂亮。
突然有點想流淚。
白郁非注意到他瞬間變化的眼神,笑着說:“等你的升學宴,我再穿一次。”
許井藤也笑了,他和媽媽和白女士擊掌後,頭也不回地往學校裡走。
短暫又顯得十分漫長的三天過去,最後一科的考試結束鈴聲響起,每棟教學樓傳來狂歡的聲音。學生們沖出學校,和家人朋友相擁。
學校裡的廣播在播放畢業季或振奮人心或傷感的歌曲,許井藤慢悠悠地收拾好文具,離開考場之前,感覺做了一場夢。
曾經這麼期盼這天的到來,當它終于到來時,本以為自己會比考試前心情更好,可剩下的竟隻有恍惚感。
他有點不想離開這間教室,外面有什麼,未來會是什麼,他都不想再知道。
等他走到校門口時,已經沒什麼人圍在那兒了。白阿姨和白郁非不在,隻有媽媽在。
“你怎麼現在才出來呀?你白阿姨今天加班,小非也已經回班級收拾東西了。”許阿姨終于盼到他出來,嗔怪道。
“沒事,我們回家吧。”許井藤摟住媽媽的肩膀,正要往公交車站走,媽媽卻指了指遠處。
“素琴請了小張來送我們回家,說最後一天,讓你回去好好休息。”
許井藤愣了一下,看見熟悉的車,點點頭。
剛坐進車裡,小張叔叔便笑着問他考得怎麼樣,有沒有信心去清華北大。許井藤笑了笑,說看緣分。
像是終于完成了什麼重大任務,許阿姨也松了一口氣,和小張唠起嗑來。
許井藤靠在墊子上,閉上眼睛,自動隔離聊天聲,車外的汽笛聲,和自己跳得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高考結束後的第一天,有的同學昨天沒來收拾東西,課本都沒有,隻能先借用同桌的,下了課一股腦地沖向辦公室。
少不了班主任的一頓數落,說放了快一星期的假,把他們的魂都放沒了。
所以大家又在班主任的課上聽他強調月底還有期末考試,以及這次考試的重要性,公布了選完文理科之後的分班規則。
和大家之前聽到的小道消息一模一樣,所以所有人擡頭聽了一耳朵,又都低下頭忙自己的事。
白郁非看向窗外日漸猛烈的陽光,許井藤從煉獄走出去了,而她還被困着。
走不了多久的神,白郁非打開一本新買的試卷冊,一頭紮進去。
好像能聞到海水的味道。
她開始期待七月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