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小非,很聰明,那我也不措辭了。”
白郁非笑笑,想着她應該是要問上午聊到的有關許井藤的事吧,上午白郁非隻是陳述緣由,剛說完,唐姐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喬姨便招呼她們下去幫忙了。
下午幹活,白郁非和林厘然一組,唐姐和周漩一組,更沒機會再聊。
“那個,周漩和你的關系比較近嗎?”
出乎白郁非意料的,唐姐問的是周漩,使得白郁非的腦筋一下沒轉過來,短暫地懵了幾秒。
又想起林厘然問起她和李宸喬,白郁非覺得,自己實在揣了太多的秘密,也帶來太多誤會。
“隻是同班的好朋友,最近因為一些事的确走得有點近……”
“那好,我跟你說吧,下午我跟他一起幹活的時候,我發現他身上貌似有傷?”
唐姐有些着急,聽到白郁非說和周漩關系還不錯,便迫不及待地把下午的所見所聞所猜測告訴白郁非。
原來不是誤會。白郁非松了一口氣。
“……”但白郁非不知道該怎麼說,支支吾吾的,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唐姐也是頭一次見白郁非猶豫成這樣,以為她是知情人士,便說出自己的猜想:“小非,他是不是被家暴了?這種事雖然常見,但是不能忍氣吞聲,你們如果解決不了,我幫你們報警。”
“啊……不是不是。”白郁非連忙擺手,“但是他的确受傷了,具體原因,等我問一下他,再決定能否跟你說,好嗎?”
“好,總之我能幫上忙的話,盡管告訴我,就算解決不了,我們也能一起想辦法。”
逼仄的青春期,遇到一件無法傾訴、無法解決的事,哪怕有人這樣熱心地說要一起幫忙,白郁非仍然覺得非常困難。
那種無力的心緒,纏繞在冬夜的冷風裡,糊到每個人的臉上,扒不開。
許井藤是,周漩是。
她自己也是。
回到店裡之後,暖和的燈光暫且驅散一點白郁非内心的不安,和燈光一起出現在她眼前的,還有剛下課過來的秦語蘇,已經調整好情緒的陳子君,正和喬姨插科打诨的李宸喬。
飯桌上重新升騰起熱氣,喬姨接過她們買回來的鹵菜,倒進空盤子裡,菜終于齊了。
林厘然依次給大家倒橙汁,白郁非拿到橙汁時,仍然感覺像一場夢,好像走了很長很冷的一段夜路,進到一間充滿光亮的屋子裡,朋友們都在身邊。
大家站起來,喬姨帶頭:“這頓可以提前當作年夜飯了!姨不會說漂亮話,也和大家認識快兩年了,我們年齡雖然差距較大,但和大家在一起,總覺得自己也年輕了許多。在座高中生的高中時段過去一半,明年的新年臨近高考,估計抽不出空來聚會,那就都提前說了吧!祝大家年年如新,擁有美好的未來!”
喬姨把橙汁喝出酒的氣勢,大家笑着碰杯,為不停歇的時間,為最偉大的友誼。
為每一個視為末日的瞬間,為每一段很久以後回頭看才知道該如何命名的回憶。
洗漱完的許井藤坐到床上,洗漱時聽獄友說起快過年了,他們也可以準備表演節目,還說到到時候可以多打一次親情電話給家裡人。
許井藤在心裡默背了一遍白郁非的手機号碼,他還記得白郁非拿到周叔叔送的那部手機後,把号碼寫在他的掌心。
難耐的癢,在他默背這串數字時,手心仿佛又出現當時的感覺。
他想起小學六年級,語文老師問即将小升初的同學們覺得人生是什麼。有的同學說人生是舞台,我們可以盡情表演;有的孩子說,人生是西天取經,一路和妖魔鬼怪鬥智鬥勇;有的孩子說,人生是隻能流一次的沙漏,無法重來所以要珍惜當下。
可許井藤的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晚上回到巷子裡,這個問題仍然揮之不去,哪怕這個問題隻是老師随便問了激發同學們的想象力用的,無論答案是什麼,都沒有對錯,無論是否有答案,都沒有關系。
他像往常一樣到白郁非家裡教她做題,問了她同樣的問題。白郁非的作文很爛,老師總說她寫出來的東西太平鋪直叙,沒有想象力,于是許井藤格外好奇她的答案。
白郁非用筆頭戳着自己的梨渦,認真地想了一會兒。
“人生……”白郁非眨着亮亮的眼睛,對着許井藤露出羞澀與苦澀并存的笑容,“人生像一首曲子,一首哀鳴遍野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