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雖然是個蕞爾小島,街道上全是密集的車和人,一輛威風跑車在路道上開确實很勾路人目光。
而它的方向直往太平山頂。
黃昏時的風褪去燥熱,送來絲絲涼爽,今天幸好挽起了發,不至于發型淩亂。
夏梅茵扭頭看一眼他,側臉看上去輪廓線分明流暢,白襯領口松垮垮敞着,單手操着方向盤在盤山公路調了個彎,松弛得像個神仙。
“這跑車你租來的?”她忍不住問。
“不是,在香港有個跑車行。”耳邊傳來漫不經心又狂傲的腔調,“我開跑車還用得着租?”
夏梅茵一時噎住,茫然不解其故:“你是跑車行老闆?”
路遲青飛去一個眼神,淺笑着回:“和香港朋友合夥開的,我參了股。”
“哦……”她接着問,“怎麼忽然來香港了?”
“為了見你啊。”他笑。
“就這個?”
“順便來參加一個科技論壇的峰會。”
“呆多久?”
“呆到你膩我的那天。”
撲哧一聲,夏梅茵笑出來。
路遲青扭頭看她一眼,他滾動喉結,也笑了笑:“不信我啊?”
“有點肉麻了。”夏梅茵說。
跑車開上柏油路,山上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新舒暢,重重疊疊的島山散落在灰白海面,海的天邊,一輪輪培根紋路的晚霞如紗幔,在夕陽西下中盛放。
台風過境前的落日是最美的,色彩深得用顔料塗上去一樣,貨船在海中緩緩經過,激起一泓浪痕。
這處賞日角落沒什麼遊客,足夠僻靜,路遲青下了車,走到另一側,打開門俯下身解開她的安全帶金屬扣,啪嗒一聲,在夏梅茵還沒有任何預料之時雙手将她橫抱起來。
夏梅茵驚呼一聲,摟住他脖子:“幹什麼?”
路遲青不答,穿過車頭,輕手把她放在白色車蓋上,穩穩坐好後,他也在身旁坐了下來,兩人手臂那滾燙的肌膚貼緊彼此。
車頭正正對準海上那抹夕陽,光暈披在他們身上,像一道聖光,水光潋滟,溫吞的清風徐來,帶着淡淡的海腥氣,這一刻簡直浪漫要死。
夏梅茵一顆心變得甯和美滿。
他直視前方慢條斯理說:“夏梅茵,跟你談戀愛挺廢醋的。”
夏梅茵:“???”
路遲青把臉撇向她,瞳色漆黑:“你身邊好多男人圍着你轉。”
“我能有什麼辦法,下午派對我必須去,那個太子爺和白家生意有沖突,我出面是為了搞定這件事去的。”她無奈解釋說。
路遲青啧了一聲,讀不出喜怒,倒是心裡挺委屈的,剛确立關系就得異地,換誰受得了,但他喜歡她,很喜歡那種,他不能允許她另有約會,那麼多男人觊觎她呢,比自己優秀多金的多了去,追她的人就是排到法國他也是倒數墊底那個,轉瞬,他又輕輕搖頭對自己說别計較這事兒了,不是給自己添堵麼。
他把她拉過來一點兒,極輕的摟着,聲音故作冷淡:“這麼多天有沒有想我?”
夏梅茵不樂意占據下風,問題抛回:“你有沒有想我?”
“想啊,想死了。”路遲青幾乎是沒有任何停頓就把這話說出口。
夏梅茵笑了下,半晌:“我也想你。”
聽她這麼說,路遲青内心陰霾一掃而空,心說自己還挺沒出息的,一句話就把他哄好了。
良久,他又失神感歎似的輕聲呢喃:“想到梅茵這麼好的姑娘做我女朋友,就有種十分自卑的感覺。”
“你又不差好吧。”
“如果我沒考上大學,還是個窮小子,一定不敢追你。”
“我又不在意這些。”
“但我在意啊,怎麼着你也是白家千金,總不能讓你跟窮小子戀愛。”
夏梅茵皺皺眉,聲音很低:“我讨厭白家千金這個身份。”
“多少人眼紅呢。”他說。落日沉降在島山,隻剩下半輪,路遲青分開一條腿,将她圈在自己胸膛中靠着,夏梅茵感覺頭頂有重量壓下,他把下巴擱在她頭發絲上。
很有安全感的一個擁抱,像海港半抱住一座島山,風兒都是溫柔的。
見他沉默着,夏梅茵輕聲問:“你在想什麼呢?”
路遲青閉了閉眼,享受此刻與愛人不為人擾的清淨時刻,手指蜷着,蹭她發絲和掌心,緩緩說:“我在想……這個問題挺現實的,二十歲一無所有的男孩喜歡上同樣二十歲青春靓麗的女孩,卻沒有能力給她世間最好的一切,這對于男孩來說真的很自卑,所以以前我老是想,你會不會看不起我,如果我是窮小子就不追你了,把你追到手又讓你跟我受苦,挺不當人的,女孩子談戀愛是為什麼呢,為了愛為了幸福,總不是為了和你吃蒼蠅館子,可二十歲的男生還在上着學伸手管家裡要錢的年紀,連自己都照顧不周,幸福的最基本都沒有,又能擠出多少愛?”
夏梅茵抿了抿唇,和他膠着:“這個問題确實很無力,但是路遲青,我和你在一起,沒有那麼大野心。”
路遲青把頭往下一偏,落在她光滑細膩的肩膀處,下巴摩挲出紅印子,引逗:“喜歡我什麼啊?”
夏梅茵微側頭,開起了玩笑:“路遲青乃俊逸非凡之士,望之令我心傾。”
“什麼形容啊……”
夏梅茵翹着右腿,腳踝屈起搭在另條腿膝蓋上,高跟砰一聲砸在車蓋,又滾落在地,她懶得去撿,索性把另隻鞋也脫了,那腳賊白,腳趾氣血紅潤,塗着油菜花色指甲油,是個超愛打扮的時尚妞兒,她笑得懶洋洋:“所以呢,你把白家千金這個身份忽略掉,我覺得自己就一普通人,這個世界有的人住高樓,有的人随大流,住高樓的不見得有多自由,随大流的不見得整日皺眉頭,無論做什麼事,都要開開心心才好。”
路遲青有些口幹舌燥地掃了掃喉嚨,從那雪白的嫩足不動聲色收回目光:“哲學家啊。”
“夏氏金句,趕緊摘抄吧。”夏梅茵口氣大言不慚,把這個家認領了。
路遲青偏頭笑開。
接下來,兩人一時無話,靜靜望着日落消失在島嶼山脊線,天邊餘晖尚未消散,從橙紅色慢慢透化,變成紫羅蘭還淡一點的紫粉色,明月顯現在東邊。
路遲青動動手指,掰過她雙肩,讓她眼睛看向自己。
夏梅茵眨了眨眼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