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聲巨大的碰撞聲打斷了何方橙紫的思緒,随即而來的是慣性帶來的滞空感和狠狠摔在地上的疼痛感。
黏膩而又有着人體溫度的液體迸發而出,部分濺到了何方橙紫臉上。
空氣中彌漫着的鐵鏽味讓何方橙紫意識到——這是鮮血。
是他的嗎?
他就要死了嗎?
不,不是。
何方橙紫隻是摔傷了,這種出血量隻可能是動脈破裂。
要死也不應該是何方橙紫死,要死的是将他推向不幸的人!
他心中湧起一股得意感和慶幸感。
還好死的不是他,還好是那對畜生死了。
随即又是一陣危機感。
這車的油箱可能會起火,如果他不逃走的話就會死在這裡。
而且這附近應該還有勢力在激烈交鋒,那對夫婦很可能是誤入了交鋒區域才慘死的。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何方橙紫用被捆住的手四處摸索着,終于摸到一處鋒銳處,應該是車受撞擊而出現的碎片,他顧不得那麼多了,借碎片割斷了手上的繩子。
雙手重獲自由,他迫不及待摘下眼上的黑布。
他這才發現經過剛才的撞擊,他額間也留下鮮血,模糊了視線。
他顧不得那麼多,抹了一把眼睛就用那碎片繼續割斷腳上的繩子。
就在他即将割斷繩子之際,前排那隻血肉模糊的手忽然抽搐起來。
“救命……”虛弱的聲音從被安全帶困在副駕的女人口中傳出。
何方橙紫驚恐地把身體縮成一團。以他常年營養不良的身體對抗成年女性還是有些懸,他的神經高度緊繃着,生怕女人還有餘力。
“救我……”女人的眼中留下一行血淚。
何方橙紫咬了咬牙,他握緊手中的碎片,沒有任何包紮的碎片在他手上印下兩道血痕,鮮血直流而出。
他高舉雙手,徑直将碎片刺向女人的脖頸,血液濺至何方橙紫臉上,女人這才徹底斷了氣。
這仍舊不安心,何方橙紫又向主駕駛位上早已斷了氣的男人刺了好幾次,這才喘了口氣。
他靜下心來,接下來是一場非常漫長的冒險,如果稍有不慎他就會死在荒郊野嶺,沒有任何犯錯誤的機會。
車上還有能撐幾天的物資被何方橙紫全部帶走,他用盡全身力氣撞開已經變形的車門,這才從車上跌跌撞撞地爬下來。
身體上的疼痛足以被心靈上的恐懼蓋過。
眼前是一片靜得可怕的黑暗,何方橙紫不怕黑,但是他怕死。
刀劍交鋒,槍聲作響,他必須得遠離這裡,沒有人會幫他,也沒有人能幫他。
天底下哪裡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那他就自己給自己一個。
他感覺臉上兩行帶着體溫的液體滑下。
他以為是血,抹幹發現是眼淚。
哦,原來他也是會哭的啊。
原來太苦了真的忍不住,他原以為自己能忍住的。
他從前在孤兒院最喜歡幹一件事。
在所有人都還未醒來時,一個人悄悄跑到開闊的地方,一個人坐下,等待着日出。
日出時天邊那抹橙色和紫色總能讓人覺得生活還有希望。
他想,如果他找到了日出的地方,是不是就能找到一處歸宿了呢?
日出的地方一定很溫暖吧,不會有孤兒院的夜冷吧;日出的地方一定有很多食物吧,不會再有挨餓的時候吧;日出的地方一定是家吧,不會再讓他一個人了吧……
何方橙紫
欲知何方是橙紫。
沒有人給他名字,他就自己給自己一個。
再也忍不住的眼淚奪眶而出,他一個人嚎啕大哭着,那麼無助卻又那麼想活下去,縱使哭着也要接着走下去。
他拖着遍體鱗傷的身體一步步遠離那片是非之地。
“何方橙紫……記住了,你以後就叫何方橙紫了,你不是什麼黑白惡魔,不是什麼異類,你就叫何方橙紫……”何方橙紫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這個名字,這種重獲新生的感覺支撐着他走下去。
大腦此刻飛速運轉,一點一點将剛才走過的路在腦内繪制成為地圖。
他沒有發現自己以往飽受欺辱的半黑半白的頭發此時發生了變化——黑色的部分正一點一點上升。
腦中思緒極多,卻又條條分明。
以往悄悄翻閱過的孤兒院的書籍此刻在腦中全部複現。眼前視線逐漸清晰,循着腦中的地圖,他似乎真的能夠得救了。
腦中對時間的概念更加清晰,他估算自己花了三十四分零七秒走到距離出事地點二點六七公裡的河流邊。
他蹲下捧起水洗幹淨了滿是血的臉。
水面倒映出了他此時幾乎要黑到發根的頭發。
可他卻沒有絲毫震驚。
這頭半黑半白的頭發給他招來了那麼多欺淩,此刻終于擺脫了,可他卻沒有一點震驚。
好像沒有什麼必要震驚,隻是頭發而已,況且沒有這樣奇怪的頭發改變不了什麼。
太陽出來了,何方橙紫依舊像往常那樣注視着日出。
看着天邊浮現的橙色和紫色,他好像又有了感覺,但不是驚恐,而是驚喜。
他再次看向水面,銀白的發色如此耀眼,發尾的一抹黑都變為了點綴。
他好像知道自己的異能是什麼了。
天使們總是歌頌全知全能的神。
那麼他就是全知全能的。
何方橙紫再次捧起一捧水喝下,他這輩子都沒感覺這麼暢快過。
原以為是自己不會覺醒異能,而是不需要,異能就在他身上,從未改變從未消失。
等着看吧,所謂的天使以及所謂的神。
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全知全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