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太子丹是在自己的宮室内正式接見田光,還動用了自己的馬車令鞠武親自去接他入宮。
面對一日勝似一日的禮遇,田光始終保持着謙卑的态度,“太子是貴人,不嫌棄臣身份卑微,願意同臣一起謀劃大事已經令臣感動至極。太子請我去,我自去便是了,哪裡敢勞駕宮中的車馬呢?”
鞠武:“莫要過謙了,你才能不凡,太子禮賢下士,當是佳話。”
一句話就給這件事定了調,田光自然也順從的上了馬車,二人同乘到了太子宮。
燕丹已在宮中等待多時了,聽說人到了,就親自出宮去迎,無論是扶人下車還是引人,他都親力親為,等到了宮殿之中更是讓田光上坐。
這個田光哪敢接受,連連推辭,可燕丹非常固執,見推辭不過,田光也隻能接受了。
他弓着背登上坐,樣子很是滑稽,左右的侍從見了都發出竊笑,笑聲不大,但的确是有。
燕丹皺了皺眉,屏退左右,隻留太傅鞠武。耳根子清淨了,燕丹便切入了正題。
“秦國勢大,與燕不兩立,先生是才德兼備的人,胸懷謀略,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救燕國于存亡之間?”,說完,他的眼眶紅了。
田光心中震動,道:,“臣觀今日之勢,兩國的關系很難再有轉圜的餘地了況且燕國的兵力也遠不及秦,幾乎沒有正面取勝的可能。”
赤裸裸的事實大家都清楚,卻沒有一個人敢于這樣坦誠的指出來。
一直被安撫和虛無幻想所圍繞的燕丹聽到這話反倒是有些欣慰,不過欣慰的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就轉為了憂慮,“照先生這麼說,燕國豈不是隻能坐以待斃?”
田光沉默了,因為不隻是燕國,所有國家都是一樣的,大家都不約而同的走向了一條末路,區别隻在于到達的有早有晚罷了。
而現在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竭盡所有的力氣去推遲那一天的到來。
田光的态度讓燕丹心中有了計較,他哀傷歎息,他試圖去想象國家覆滅的那一天會是怎麼樣情景,卻想不出來。
他是愛他的國家的,他太不甘心了。
蓦然間,他回憶起了和嬴政一起在趙國為質的日子,那時他們相處的真的很不錯,這不是假的。
而且在當年燕丹的衣食待遇要比嬴政好的多,也更加受趙國王室的禮遇。
可如今時移世易了,嬴政回到了秦國,他所繼承的是一個強大的王國。而燕丹呢,燕國對比秦實在太弱小了,但就是這樣一個弱小的國家,他也還沒有真正掌握。
久而久之,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絲嫉妒,等在秦國遭受冷遇後,這份嫉妒愈演愈烈,最終成了妒恨。
燕丹總覺得自己差了天命,他不想認自己的命。
他問田光:“如果覆滅是不可改變的結局,那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這一天的來的慢一些?”
這一刻,田光在太子身上看到了飛蛾撲火的決心,這促使着他說出了在心頭盤桓了許久的想法:“聽聞秦王諸子尚年幼,且無嫡出,隻一個長公子又威信不足。如果秦王在這個時候死了,無論結局如何,秦國都會先陷入一場内亂。”
“他好端端的怎麼會說死就死。”太子丹一頭霧水,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對方話中的深意,“先生的意思是……刺殺?”
田光沉重地點了點頭。
燕丹一時有些愣怔,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條路,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鞠武也覺得此招風險太大,成功了不見得能令燕國轉危為安,但要是失敗了,他們這群人全都要性命不保。
這無異于火中取栗的計策吓得他冷汗直流,可他剛組織好勸誡的言語就被太子堵回去了。
側頭望去,太子丹正凝視着田光,緩緩舉起了酒樽,決然道:“請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