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燕姬就像在做夢一樣,還沒反應過來,就稀裡糊塗的被慶轲帶走了。
慶轲把她安置在了義的家中,“希望你能暫時照顧她一段時間。”說着,他拿出了一個錢囊遞了過去。
義推搡着不肯收。
慶轲也不多費口舌,隻微笑道:“這也不全是給你的,燕姬總用得到吧?”
這下義沒話說了,紅着臉把錢收了起來。
請醫求藥的事是慶轲去辦的,麻煩的還是鞠武,他展現出了軟化的迹象,誘使對方替他辦事。
鞠武對此深感欣慰,慶轲所要求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全都一一得到了滿足。
價值不菲的傷藥如流水般地用在了燕姬的身上,若是在從前,燕姬會覺得誠惶誠恐,現在卻隻覺得諷刺。
一日,義為燕姬換藥,之前用來包紮斷手的布被剪開放在了一邊。雖說現在天氣轉涼了,傷口也在逐漸愈合,但還是要注意勤換,不然就容易流膿發臭。
燕姬低頭看着面前這個男人,還是如初見一般粗犷的長相,但包紮的動作卻很細心。
她突然開口問:“你喜歡我?”
義上藥的手頓了一下,低低“嗯”了一聲,就繼續為她包紮起來。
雖然早有所覺,但得到對方的承認後,燕姬還是感到荒誕。
“咱們并不熟悉吧,我對你也沒什麼好臉色,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她掙脫男人的掌控,舉起了自己的雙臂,“哪怕現在這樣也喜歡?”
義看了她一眼,固執地說:“喜歡,而且這是我自己的事。”
他的喜歡是真心的,起碼此刻是真心的,但燕姬并不信任他,也不喜歡他,可燕姬的傷好一些了,她想能活的更好一點。
在确定了義的心思後,她幾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對自己有利的選擇,“那你願意娶我嗎?”
義沉默了,就當燕姬要開口嘲笑時,他點了點了頭。
這一刻,燕姬感到一陣沒由來的煩燥,她為他分析利弊,“我現在是半個廢人,娶我可沒有任何好處。從前太子把我送給慶轲,是讓我去勾引他,所以我也不算什麼良人。”
她加重音量道:“你确定不再考慮一下?”
“不用。”義笑了:“再考慮我怕我會反悔。”
燕姬的臉冷了下來,“現在反悔也好過以後反悔,我本來就夠倒黴了,可不願再讓你耽誤我的一生。”
說罷她扭過頭不再看對方。
義用濕布擦了下手,自從照顧燕姬以來,他變得講究幹淨了不少,不再是從前那副不修邊幅的樣子。
“你不太喜歡我,我也的确不怎麼熟悉你,一生長着呢,我不敢保證以後會是什麼樣的。”
燕姬聽的不痛快,“你不敢保證,卻敢答應娶我。”
“我就隻有這一次機會不是嗎?”義不恥于表露自己那些陰暗的想法,“若你還好好的,根本就不會看上我。”
“我是一個真正的粗人,隻會殺狗,我不想哄你,也不太會說蜜語甜言。”
他隻知道,追求人也和捕狗一樣,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義的面色很嚴肅,燕姬有點害怕,但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選擇。
她哀然道:“在我被關在那個小房間的時候,常覺得自己活的還不如一條狗,現在也終于是落到了狗屠的手裡。”
義沒有回應這句話,隻是沉默着照顧她并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上天用燕姬的殘缺,成全了義的愛情。
他們結為夫婦,他們要用一生去證明這場結合是屠夫與狗的撕扯還是兩個人的相濡以沫。
婚禮後,他們就要動身離開燕國,慶轲去送,夫妻倆坐着牛車,慶轲騎馬。
他們一行人相伴着到了易水河,望着眼前湍急的河流,慶轲道:“我就送到這兒了。”
燕姬擡頭看他背着的行囊,“原來你和我們不同路嗎?”
“是。”
慶轲肯定了這個說法,他勉勵了義幾句後,就策馬離開了。
什麼依依惜别的場景都是不存在的,一如慶轲對燕國接近于無的感情。
他像風一樣潇灑地飛走了,燕姬和義卻不能,他們生長在燕國,對故土還存着一些尚未磨滅的情感,哪怕燕姬不願意承認。
牛車的輪子再次轉動前,燕姬讓義扶着她走到了河畔。
望着這條寬闊無際的大河,燕姬的心裡浮現出許多回憶,很多是痛苦的,但也摻雜着微小的美好。
眼淚從眼眶湧出,順着臉頰一路向下流淌,直到彙入河水中。
“該動身了。”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燕姬想自己擦幹眼淚,可因為雙手的殘缺并不能輕易做到,不過她依然拒絕了丈夫的幫助,倔強地用衣袖擦幹了淚水。
再擡頭,她的眼裡是一片澄澈,正與不遠處的易水交相輝映。
最後望了一眼這條如母親般的河流,燕姬決然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