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餓不餓？”
孟宴臣從病房外走進來，少見地隻穿了襯衫，米白色的襯衫領口解開兩粒扣子，袖口挽到小臂，他手上拿着兩顆雪梨和削皮刀，水珠在指尖晶瑩搖晃。
“粥還在保溫壺裡，我給你盛出來。”
“我沒有想睡覺，我想醒着的，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
華衿用沒有打着吊針的手撐了一下床闆想坐起來，四肢卻有些發軟，孟宴臣放下削皮刀伸手攬住她的肩，十分輕松地把人扶了起來。
“沒關系，生病了容易累，我明白。”
華衿感覺到握着自己肩膀的力量，不由得僵了僵，可他極其自然地收回手，又去忙忙碌碌給她盛粥。
倒顯得她敏感多慮。
她坐在床沿，打着吊針的左手小心舉在一旁，右手一勺一勺往嘴裡送肉絲粥，兩頰吃得鼓起來。
滿病房的病人，她是看起來胃口最好的那一個，臨床媽媽對着哭鬧不肯吃飯的小男孩，叉着腰喊看姐姐多乖，肯定比你好得快。
孟宴臣削好梨塊，看着華衿一口口努力往下咽的樣子，不免有些心疼，在他的記憶裡，鹹粥是不太合她胃口的。
“慢點喝，别嗆着，喜歡喝這個嗎？保溫壺裡還有。”
“不用了，我吃飽了，謝謝你。”她咽下最後一口，依然有些萎靡不振。
“你不喜歡鹹粥是不是，有什麼想吃的嗎？不喝粥也可以，但是醫生說得清淡一點。”
“…沒有不喜歡。”
“粥好消化，不吃鹽你會低血壓，頭會痛的。”
“我知道，我會好好吃飯的。”
明明不喜歡，卻又口是心非沒有脾氣，好好吃飯好好養病，确實是這裡最乖的病人。
孟宴臣叉了一塊雪梨遞到華衿唇邊，她下意識張口咬住，半晌反應過來，故作淡定地咽下去，左顧右盼不看他。
“甜嗎？”孟宴臣忍俊不禁。
“不知道，嘗不出來，你吃吧，這個還要多久才能輸完？”
孟宴臣伸手摸了摸華衿的額頭，看她别别扭扭想躲又梗着脖子裝作冷靜，還不知紅彤彤的耳朵把她出賣了徹底，覺得有意思極了。
“一個半小時，摸着已經沒有早上那麼燙了，但你看起來還是沒精神，繼續睡覺吧，别擔心，我會幫你看着吊瓶的。”
“…我不困。”
孟宴臣一眼就看出，華衿這是又不好意思了，她這會兒神色恹恹，眼皮都快睜不開了，強撐着不睡，準是在絞盡腦汁地想怎麼還他人情。
“那你給你媽媽回個電話吧，你睡着的時候安女士給你打了電話，我看有很多她的未接來電，怕她擔心，就替你接了，忘了告訴你。”
華衿聞言慌忙去拿手機，給安杭回撥過去，那頭立即接通了。
“媽媽，我昨天睡得早，沒有聽到你的電話，我聽了你的歌，好好聽…”
“你在東陵嗎？”
華衿頓了頓。
“嗯，跟韓老師一起來的。”
“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
“我不知道這邊什麼時候結束，本來想…順便去看看你，給你一個驚喜…”
“你這是驚吓，下次要提前告訴我知道嗎，怎麼受涼的？你去找我了嗎？”
“…沒，就是，在外面吹到了，我沒事的，晚點就回燕城。”
華衿本來偷偷退了自己的機票，打算在東陵陪安杭過年的，可現在她突然又不想說了。
媽媽應該并不期待吧。
“你這個孩子，一會把航班發給我，晚上我去接你。”安杭的聲音和緩了些。
“媽媽你在燕城嗎？”
“對，我回來了，不是你爸爸說我還不知道你去東陵了，我還聽你爸爸說孟宴臣也去了，是孟家那個大兒子？你們為什麼在一起？”
“他也是韓老師的學生。”
“你當我傻嗎華衿，他是誰的學生都沒必要親自去東陵參加這些小活動，更沒必要留在那裡照顧你，你們在談戀愛？”
“沒有…”
“衿衿，我不反對你談戀愛，明明家裡可以找很多優秀的男孩子供你選擇，為什麼你非要找個孟家人？你在故意跟你爸爸作對嗎？”
安杭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難道不知道華家跟孟家的關系嗎，簡直太任性了，現在你爺爺也知道這件事了，你說怎麼辦！”
“我剛才說，沒有。”華衿一字一頓道。
“算了，你輸液吧，回來我們再說這件事。”
“你自己好好想想怎麼跟你爸和你爺爺交待。”
孟宴臣端着小水壺回來，見華衿垂着腦袋靠在床頭，不知在想什麼。
“這麼快就打完了嗎？”他一邊插上電，一邊側過頭問道。
“你在幹什麼？”
華衿略過孟宴臣的問題，看着他的動作有些疑惑。
“給你煮雪梨湯，一會睡醒就能喝了。”
他說得太過理所當然，華衿真的想不通，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怎麼會做這種事。
“少放點冰糖，你媳婦喝了不咳再加糖，可以放點紅棗和玉竹片，我這兒有，你去洗洗就能煮。”隔壁床的媽媽伸過頭來。
孟宴臣道謝接過，又去門外洗棗和藥材。
“長得好看還會疼人，閨女真有福氣，兩口子差幾歲啊？他看着比你大點。”
“姐姐，我們不是兩口子。”華衿認真道。
那姐姐看華衿一闆一眼地學她的方言，磕着瓜子噗嗤一聲笑了：“沒結婚呢啊？”
“……”華衿語塞。
孟宴臣回來正聽見這句，溫聲替她答了沒有。
“也是，年輕人慌着結啥婚呢，着急忙慌生個小崽，讓老娘操碎了心。”
她把瓜子皮往垃圾桶裡一扔，拍拍手站起來，一把摁住病床上鬧騰的小男孩，“不許喊，病号還想嗑瓜子，現在閉嘴我給你買黃桃罐頭去，再吱聲就嗑點甘草片得了。”
“你吃嗎？我也給你買。”
孟宴臣蓋上小水壺側目看去，華衿若有所思地盯着隔壁床媽媽風風火火離去的背影，又不知在琢磨什麼。
她慣常會答非所問，忽略他的問題，這次也不例外。
“孟宴臣，我們兩個看起來明明一點也不搭。”
“怎麼我說沒有，所有人都不相信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