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9-平行時空26
“你還真是锲而不舍,寶貝,攪黃了這筆生意對你來說有什麼好處?”
“才查到我頭上,比我想象的還要慢。”
華衿坐在華天渺的對面,長長的會議桌把原本親密的父女隔開,變遠的卻不隻是空間上的距離。
“你覺得,你的小胳膊能有多大的力量在這裡跟我談判呢?”
華衿溫和地笑了笑。
“一桌子股東在這裡審判我未果,最後還是要你親自出馬,還不能證明嗎?爸爸。”
“審判…”華天渺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尖銳的詞語,“很難聽的話。”
“不隻話難聽,事辦的也難看,不是麼。要是沒有得到授意,就他們,誰敢那麼跟我說話。”
華衿筆直的脊背放松下來,語調輕快從容,好像剛才被圍攻的不是她一樣。
華昇的内部結構跟國坤不一樣,華家人的話語權遠高于其他小股東,敢在股東會上找華衿的麻煩,除了華家人授意絕無其他可能。
“是您,還是爺爺?還是說,你們終于統一戰線了。”
“怎麼樣你才能收手?”華天渺避而不答。
“交易終止。”
“理由。”
“我不喜歡你們在做的事。”
“我們在做什麼事?”
“你不用套我的話,爸爸,你,我,或許還有剛才在座的一些人,心知肚明。”
“你這麼做,為了什麼。”
“為了華昇。”
“難道不是打着為了華昇的旗号,滿足你自己的私欲。”
“我再說一遍,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華昇。”華衿一字一頓道,“無論對方是誰,我都不會讓他們,把華昇拖下水。”
“你永遠這麼幼稚,你以為華昇是怎麼走到今天的,商場上的手段,沒有幹淨的。”
“我們跟國坤鬥了一輩子了,我不管你們怎麼争,都不應該做這種事。你難道不知道那是什麼項目嗎?”
“什麼項目跟我們有關系?”
“出了事故怎麼辦!建好之後,那裡面會有很多人的!”
“那又如何?”華天渺看起來有些冷漠,“天塌下來,砸的是國坤。”
“隻是國坤嗎!”華衿拍案而起,眼中燃起火焰,“天塌下來,砸的隻是國坤嗎?!”
“國坤自己養出了蛀蟲,你來責問我?”
“所以我說,我是為了華昇,我為了華昇不做幫兇。”華衿下颌緊繃,冷冰冰地堅持道,“我們跟國坤再怎麼鬥,不應該把無辜的人卷進來。”
華天渺沉默半晌。
“過剩的仁慈,也許你真的不适合當華家的繼承人。”
比起分貝的高低,掌權者平靜理智的陳述好像更有力一些。
這是相當沉重的否定了。
華衿攥緊了拳,竭力穩住自己的身形。
怎麼會不累呢?她曾經日日于午夜驚醒,在寂靜的家裡攥着冰涼的酒瓶入眠,她一刻不敢停下腳步,追名逐利,假模假樣,為了成為華家完美的繼承人。
她這幾年都隻為了這一個目标,拼盡全力隻做了這一件事而已。
一句輕飄飄的否定,把她的一切打回原點。
“除了你和爺爺,還沒人這麼說過。”
華衿垂眸笑了,她的笑聲像一聲輕歎。
“我給你們一周時間,把項目徹底終止。”
“不可能。”
“這是通知,不是商量。”
“你要幹什麼,去告訴孟家人你家算計他們?很愚蠢的做法,你覺得孟懷瑾和付聞櫻會相信你還是他們的親信,哦,我差點忘了,幾個月前,那個孟宴臣給你大獻殷勤,你覺得他會信你,是嗎?”
華天渺嗤笑一聲。
“如果我說這就是孟家人的手筆呢,如果我說,這就是孟宴臣的手筆呢。”
“你不想跟孟家人直接對上吧,就像他們不想跟華家直接對上一樣。”華衿沒有否認,“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會為了一個男人毀掉華昇,所以我給你們時間,一周,把華昇摘出來,抹掉一切痕迹,綽綽有餘。”
華衿目不斜視地穿過文秘組,背後會議室裡震耳欲聾的砸桌聲讓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的辦公區更寂靜了。
他們都在悄悄看她,華衿知道,但她隻是在那些目光裡揚起下巴,如往常一樣。
落日西斜,華衿罕見地沒有加班,她提起包準備走時,安杭打來電話。
安杭平時就時常聯絡華衿,可此時,華衿有點不敢接媽媽的電話。
她怕聽到質問,怕聽到指責,怕聽到失望,怕再次被否定,可媽媽锲而不舍地打着。
“怎麼一直不接電話,在忙嗎?衿衿。”
“沒有。”
“你爸爸剛才打電話給我發火,你們又吵架了嗎?為什麼?”
“…沒什麼,因為工作上意見不合。”
“真的嗎?我不懂你們那些工作,但是什麼矛盾能讓他生氣成這樣?”
“媽媽,我一直努力想要…讓你過上你想要的生活,想讓你更有底氣一些,但是可能…對不起啊媽媽。”
“為什麼道歉,你不需要為我的人生負責啊,媽媽已經過得很好了,就算不能去台前工作,也很滿意現狀,我不是你的負擔。”安杭有些驚訝。
“如果我讓你失望了呢?”
“不會的,寶貝,我知道你很努力,無論做成什麼樣都不會讓我失望。”安杭又打趣道,“聯不聯姻也看你自己,隻要不是孟家人,你喜歡誰媽媽都支持。”
“……”
長久的沉默過後,安杭驟然變低沉的聲音突然在手機聽筒和頭頂響起。
“你為什麼要跟孟宴臣在一起?你難道不知道他是誰嗎?”
一疊照片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離他遠一點!”
華衿沒有回答,怔怔地看着腳邊的照片。
安杭卻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要!媽媽對不起,是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你不要走!我會…”
我會離開他的。
我會離開孟宴臣。
陡然驚醒。
華衿大口着喘氣,胸腔裡劇烈跳動的聲音耳鳴般敲擊着鼓膜,麻木的指尖連着心髒,傳出尖銳的痛來。
有人摟着她,溫熱的手掌捧着她的臉。
“衿衿?怎麼了?”
華衿遲鈍地聽見那些詢問,眼珠慢吞吞地聚焦,她瞳孔縮了縮,一把推開了他。
孟宴臣維持着那個被推開的姿勢,甚至後退了些,把聲音放得更緩和。
“做噩夢了嗎衿衿?”
華衿愣愣地看着他,沒有回答,好像還未從夢魇中醒來,或者不知該如何解釋。
孟宴臣起身下床,手卻突然被抓住。
他回頭,華衿探過身來抓他的手,她抓得很緊,仰頭看着他,滿臉是淚。
“你去哪?”
她的聲音啞得不像話。
“給你倒杯水,寶貝。”
“我…我做噩夢了。”
華衿遲緩地回神,下午打電話時有人來找安杭,她打趣完那句就挂了電話,後面的一切都是夢,沒有真正發生。
想起剛才的噩夢,華衿仍渾身發冷,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湧。
“我知道,不害怕啊衿衿,那隻是夢,是假的,寶貝,我是真的,你已經醒了,這裡才是現實。”
孟宴臣說完愣了一下,未待深想,注意力又被華衿的腿吸引,她一隻手撐着上半身,左腿無力地抻着。
“腿怎麼了?”
華衿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腿筋處隐隐的抽痛。
“好像…抽筋了。”
孟宴臣拉着她的手環在自己脖子上,一手穿過腿彎把人抱起來,一手抽了條毛毯,走出卧室。
到餐廳,他在大理石台面上墊了層毛毯,把華衿放到吧台上坐好,接了杯溫水遞過去,握住她的小腿輕輕揉着。
“夢見什麼了?”
“……”
“忘記了?”
“……”
孟宴臣擡眸,華衿正專注地盯着他看。
“還疼嗎?”
她搖頭。
雙手撐在吧台邊緣把人圈在懷裡,孟宴臣揚起臉。
“半個月,對嗎。”
暖光裡她溫柔地笑了,可孟宴臣想,那些細碎的水光,讓他的愛人不像在笑。
“對,半個月。”
也許甚至不用半個月。
日子一天天過去,華昇的氣氛更微妙了,工作推不動,敢來叫闆的人與日俱增,華衿不在乎那些,沒有多餘的心力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