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辭大驚失色，原來是看到王二已經被逼上了懸崖，搖搖欲墜。

“住手！——”他像個小狐狸一樣從灌木叢裡竄了出來，亂糟糟的造型絲毫沒有蓋住他本身的靈氣，清秀白皙、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慌張。

那些拿着刀的黑衣人見狀紛紛把刀收了回去，怕沖撞了貴人。

王二瞳孔微縮，“你怎麼沒走，不要管我啊！”

“大膽！竟然敢對皇後放肆！該立地誅殺！”領頭的那個臉色極白，嗓音極細，看上去是個太監。

王二怔住，皇後？……

西辭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誰敢動他！”

他擋在王二身前，張開手臂，像老鷹捉小雞裡面護着小雞的老母雞的姿勢，滿滿的保護意味。

那些人刀剛剛出鞘，遲疑了一下還是收了回去。

這可是陛下的心尖寵啊，萬不可冒犯。

領頭的太監哈着腰，恭恭敬敬的，“殿下，皇上甚是想念你，特命我等來迎你回宮。”

那些人也恭恭敬敬的，剛才還兇神惡煞，現在站着一排低着頭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學生。

西辭叉着腰，“你要我回去我就回去啊？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太監臉上帶着惶恐，頭更低了，“殿下是這天下第二個主子，奴才怎麼敢命令殿下呢，隻不過君令難違，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的。”

西辭無奈，“我知道你們很難辦，我也不想多為難你們，可是我也很難辦啊，皇宮裡多無聊啊，上面還有一個天天發瘋的皇帝。”

太監露出苦笑，恨不得挖了自己的耳朵不敢聽，“殿下慎言，陛下還是很愛殿下你的。”

“打住打住，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這是事關我人權的問題，我回去了我不就任他拿捏了……”想想離開時留給皇帝的surprise，西辭打了一個冷噤，“不去不去，我才不回去呢，我要在這裡多玩幾天。”

太監都快給他跪下了，欲哭無淚，“我的小祖宗诶！奴才給您跪下了，求殿下回宮吧！”說着跪下磕頭。

一排的人齊刷刷跪下，“求殿下回宮！”說着都跪在地上磕頭。

西辭臉上很憋屈，到底不忍，“得了得了，我回去行了吧，煩死個人一天天的。”

那些人還在磕，領頭的太監熱淚盈眶的，“謝殿下隆恩！”

“你們别磕了，腦袋是鐵做的啊邦邦邦往地上砸，吓死人了。”

那些人才停下來磕頭。

後面的王二一直默聲。

西辭轉過頭一笑，“王二，你去找王大吧，這幾日叨擾了，替我謝謝他。”

他要走時王二抓着他的手，他臉上的胡子已經剃掉，露出俊郎堅毅的臉，“我們……還能再見嗎？”

西辭想想自己的結局，露出沒心沒肺的笑，“應該不會了吧。”

王二抿着唇，像是要把他的臉深深印在自己腦海裡，許久，沙啞着聲音，“保重。”

西辭笑着應了，眼角有些濕潤，“嗯，你和王大在寨裡要好好的，不要等我。”說着，他跟着那些黑衣人離開了。

身後，靜默無聲的男人深深望着他們離開的背影，落寞的身形與沉沉的山色融為一色。

照顧好自己，西辭。他沒有說出口，他有什麼資格說出口呢。

他不配啊。

……

陸回得了消息，緊繃着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他看着一地的紅，臉上露出嫌惡，“真髒。”

不遠處地上寨裡大大小小的人都被綁着，驚恐害怕的看着他，王大被折磨的最重，強忍着跪着。

有人請示，怎麼處理這些人，放了嗎？

陸回在鼻子處扇了扇風，“一把火燒幹淨了，這些土匪近幾年搶了不少金銀财寶，福早享光了……”他冷哼一聲，“現在該償命了。”

那些人嗚咽着哭，手腳動彈不得，其中一個母親把女兒護在身後，懇求着，“孩子是無辜的，官老爺，求求你放過我們的孩子吧！”她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白淨的額頭上硬是磕出了吓人的淤血。

身後不過五六歲的女兒撲在她身上哭，“娘！——”

旁邊的人哭的更大聲了，冷風瑟瑟中像是索魂的惡鬼，有些官兵看到内心不忍，面露同情，把臉撇了過去。

陸回鐵心鐵肺，“無辜？天下無辜的人多了去了，隻怪你命不好，遇上了我。而且你沒聽過斬草要除根嗎哈哈，現在死一塊，說不準來世你們還能做一對母女，到那時你們還得感謝我，幫你們早投胎哈哈！”他擺擺手，身後領命的官兵四周點了火。

火勢熊熊燃燒，張牙舞爪的，立刻侵襲了整個寨子。

往日的歡聲笑語不複存在，地上害怕的人蜷縮在一起，互相依偎着，母親把孩子掩在身下，陣陣的啼哭聲愈響愈烈。

火光灼燒着人的眼睛，人的身體被大火湮滅，慘不忍睹。

陸回覺得燒的差不多了，身後的有些官兵還吐了，空氣中彌漫着死亡的氣息。

他多日的心病終于舒坦了，“走。”

烏壓壓的人都走了，夜色濃濃下像是惡魔出行。

王二大老遠看到寨子裡火光爍爍的便覺心中不妙，等到地方後，目之所及，皆是燒的黑黢黢的屋子，地上都是厚厚的灰燼。

好好的寨子，被燒的一幹二淨。

王二癱軟在地上，像是絕望的困獸，“啊！——”

“王、王二……”有人奄奄一息的。

他一看，是孫娘，她原本清秀的臉被燒的黑黝黝，“身……下……孩……子……”她完完全全是吊着一口氣。

王二淚流了下來，他擦去臉上的淚，留下黑色的灰，手刨開燒的黏在一起的，終于刨出來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孩子受到了驚吓，已然暈了過去。

孩子無事後孫娘眼角的淚慢慢落下，眼睛慢慢閉上，嘴角的弧度終于舒緩了，像是睡着了過去，卻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王二顫抖着手放在她的鼻子下面，果然沒了呼吸。

寨子裡167人，現在隻剩他們兩個了。

“王大王大！”王二還不死心，他不相信無所不能的哥哥就這樣沒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跪在地上，抱着孩子，痛哭流涕。

突然他聽到細微的一聲，眼睛微微的亮，他連滾帶爬的一手抱着孩子，終于，他找到了王大。

王大臉燒的已經看不出來他原來的樣子，鼻息輕微，手指微動。

隻是微洩的聲音，以及健壯的體型，讓他認了出來。

“我會救你的王大，我會救你的……”像是安慰王大，也像是安慰自己。

王大艱難的撩開細微的一條眼縫，看着天邊的暮色，皎月如初。

可是人不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