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座位的風波算是告一段落,趙栩最終的同桌是齊舒,她們之間雖然談不上有多麼相熟,但在趙栩看來,能和女生同桌簡直是再好不過。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徐仲儀換到了她的斜後方,本來她隻需要一整天不回頭,就眼不見心不煩,誰料祁老師嫌徐仲儀鬧騰,直接把班長朱臨清委派給他當同桌。
這樣一來,趙栩每次回頭找朱臨清說話的時候,隻能自動屏蔽掉旁邊巨大一個麻煩。
學校周邊新開了一家冒菜店,韓明月覺得學校裡的味道太寡淡,于是趁着周六的中午,三人結伴出校門。
冒菜店裡生意火爆,就像刺鼻且上頭的辛辣味,彌漫在空氣中的鬧騰像是被火煮沸,盡管店内開着空調,依然給人汗流浃背之感。
三人坐了下來後,各自點了愛吃都口味,靜候上菜的時候,韓明月一臉壞笑,眼皮恨不得貼在趙栩的發卡上。
“喲~好漂亮的小花花,看你帶了一整個周,這麼寶貝~”邊說邊按快門似的眨眼。
趙栩輕撫過額發間的小白花發卡,勉強收住嘴角的笑意,笑着瞪她,“偶爾換換風格不行嗎?”
這朵精緻的小白還發卡,被她戴出了錦上添花的優雅,宛如春雪河畔綻放的梨花,清風疏影。
一張素顔的臉純淨無瑕,不染塵埃,青澀美好。
“看你頭戴小白花,有種丈夫沒了的美。”韓明月挑挑眉毛,繼續調侃朋友。
趙栩忍不住用腳輕碰她的,被逗笑了,“别胡說。”
旁邊的朱臨清算是知道發卡的來源,一言不發,默默地擺弄着手指。
幾天前開班會時,她上台發言,無意中看到走廊裡的兩人,像是在推诿一盒什麼東西。
再結合之前種種迹象,朱臨清的猜測算是得到了證實。
可是在事情沒坐實之前,也不好多說什麼。
韓明月眼珠一轉,也看出了什麼,若有所思地笑了,“從實招來,是誰送的?”
“是誰?把你連哄帶騙的,連戴慣了的小魚發卡都不要了?”
趙栩嗯了一聲,然後雙手托腮,綻開的笑容以兩隻手為葉,分外明媚。
“秘密。”
輕輕的兩個字,如同在平靜的湖水裡扔了一塊石頭,驚醒了一池的魚。
韓明月和朱臨清同時做出呆滞表情,像極了複制粘貼,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電波交流。
對于趙栩來說,隻要頭頂這個發卡一天,就像是快樂的外化,有意無意,也要讓和所有人分享她的喜樂。
哪怕,它是虛晃而過,不得長久的。
真把現成的瓜喂到韓明月嘴邊,她倒說不出來話了,隻是反複疑惑,到底是誰有這麼大本事,能讓仙女下凡。
“你還好意思說我,你手機裡那個帥弟弟又是什麼情況,我記得是叫吳明恩來着……”趙栩不動聲色撫過微熱的臉,飛速轉移話題。
兩位朋友還在組織語言,一個又高又壯的小麥膚色帥哥,坐在了她們右側桌,因為桌與桌之間挨得比較近,趙栩說話間,下意識側頭,注意到了男子。
男子約莫二十歲出頭,陽光健氣,頂着一張英俊的臉,但看起來厚道且憨,沒什麼心眼。
這麼獨一份兒的清澈愚蠢,她到底在哪裡見過?
趙栩回想了稍許,豁然睜大眼睛,又連續瞟了男子好幾眼,把其特征重新組合,才敢确定:
她爸曾給她看過媽媽現任男友的照片,應該就是這個人。
天底下就是有這麼巧的事,此時鄰桌的單子雲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在和對面的女生聊天。
坐在他對面的女生,其實是趙梧楠新來的助理,單子雲找助理出來,是為了商量給趙梧楠過生日的事。
以及想讓助理出個法子,讓女友的其餘家庭成員,接納他這個外人。
可是這在不知情的趙栩看來,是這個男的勾三搭四,沒有正形。
趙栩本來在潛意識裡就排斥“媽媽的男朋友”,這下更是怒向心生,要不是當着朋友的面,她真要一杯水潑下去。
“栩栩,栩栩?”
朱臨清見她臉色沉悶,由晴轉陰,有些不解地拍了拍朋友的肩膀。
“嗯。”趙栩猛然回過神來,咬着牙勉強笑笑,在桌下握緊拳頭。
她勢要把這個欺騙媽媽感情的壞人,永遠趕走!
……
第二天,也就是禮拜日,就是趙梧楠的生日。
介于媽媽一整天都在公司,晚上才會回來,于是趙栩決定親自操持晚飯,悄悄取消了媽媽訂的晚宴,自己親自下廚做飯。
對于做飯這件事,趙栩隻會一點點,經過了多次的失敗,也能勉強做出可以入口的食物了。
她正在準備芝士脆皮雞這道菜,琵琶腿去骨看起來容易,操作起來并不簡單。
“姐姐姐姐。”趙檸在一旁打下手,幫忙手撕芝士條,有些好奇地問:“你準備這麼多菜,吃不完怎麼辦?”
“那個蝦放到第二天就不新鮮了。”
“你不是不喜歡吃香菜嗎?為什麼拌牛肉裡要放?”
小孩子處在問題多的年紀,趙栩放軟語氣,一個一個耐心回答:“我都做小份的,肯定吃得完。”
“媽媽愛吃香菜拌牛肉……再說了,你不也不愛吃香菜,别推到我一個人身上。”她忍不住笑了。
趙栩還想捏捏妹妹肉嘟嘟的臉,又意識到手上正在處理生肉,收回了手。
趙檸往嘴裡塞了一小把芝士,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猶豫了片刻,說:“姐姐,我們就準備三套餐具,會不會不夠啊?”
她年紀小,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雖然不是趙栩的親妹妹,但和姐姐一樣早慧,遇事敏感。
聽到這話,趙栩切肉的手稍作停頓,刀鋒一偏,在手指上留下淺淺的血痕。
“瞎說什麼呢?”她沒有感受到手指的疼痛,眼中的警惕與敵意一閃而過,随後神色如常,開起了玩笑:“那我撤掉一套餐具,你不用吃。”
趙檸嘟起嘴,抓起剩下一截芝士塞進趙栩嘴裡,裝作不開心:“姐姐壞~”
姐妹兩人在廚房說說笑笑,絲毫沒有意識到趙梧楠提前回到了家中。
她站在廚房門口,眼含笑意看着姐妹兩人,而趙栩先反應過來,嘴角笑容變淡。
想給的驚喜隻做了個半成品,這讓她多少有點尴尬,趙栩略微局促地笑着,不知道該說什麼。
還是趙梧楠先打破了沉默,緩緩走進廚房,看着擺出的材料,會心一笑,“我說飯店那邊怎麼放我鴿子,原來有更好的等着我。”
“嗯……”趙栩剛想開口,卻聞到了陌生的香水味,笑容肉眼可見地消失,将警惕毫不掩飾寫在臉上。
确切的說,是男士香水味。
“怎麼……了?”趙梧楠才對上女兒沉沉的目光,就下意識别開眼去,轉過身去,開始幫忙處理菠蘿。
她給菠蘿切塊,用切割聲掩飾底氣不足,佯作無事地說:“今晚有個朋友要來給媽媽過生日,要多準備一些。”
“是男朋友嗎?”趙栩裝作毫不在乎,平靜的語氣中沾染上了冷意。
她把雞腿骨頭重重放在案闆上,發出了讓人心驚的碰撞聲。
一場避免不了的争吵即将爆發,趙檸扯扯趙栩的衣角,又小心翼翼看向沒有表情的媽媽,心裡戰戰兢兢的。
沒等媽媽開口,趙栩滿臉不屑,率先開口:“我不反對您談戀愛,但單子雲不是什麼好人。”
“我昨天看到他和女生一起吃飯,這種渣男要他幹嘛?”
趙梧楠臉上的笑容全部消失,垂下眼眸細想片刻,出于母親的直覺,很快便想明白了。
“你爸和你說的?”她直直地盯着女兒,聲音中聽不出一絲怒意,眼睛裡卻隐含着不滿。
此刻趙梧楠收起作為母親和善的一面,顯露出了作為女強人的壓迫感。
在趙栩看來,媽媽就像對待犯錯誤的一樣對待她這個親生女兒,讓她心裡很不舒服,繼而提高音量質問:
“我爸不是什麼好人,你那個現任更不是,擺脫一個爛人找另一個爛人,有意思嗎?”
手上的細小血痕終于發作,她感受到了微微的痛意,但都不及心痛。
趙栩胡亂地打開水龍頭,開到最大,任由水聲嘩嘩而下,她知道自己說了很過分的話,以此遮蔽她内心的陰暗面。
她承認對爸爸有那麼點恻隐之心,雖然他虧欠媽媽很多,也不是世俗意義上的好人。但在媽媽外出打工的幾年裡,是爸爸把她撫養長大,衣食住行樣樣不缺,也從未苛待過她。
再者,親情聯系着媽媽、妹妹和她,三個人的生活明明過得很好,她無法接受外來者,更無法接受這樣溫馨的習慣會被人打破。
她最害怕的,是媽媽給女兒的愛,會被這個不速之客分走。
聽着這番算不上客氣的話,趙梧楠想起了一些不算愉快的往事,眼神裡的光黯淡下去,但是一以貫之的堅持讓她不能心平氣和。
堅持什麼?堅持讓趙栩和她爸趁早一别兩清,最好不再相見。
趙梧楠害怕,孫浩然的不務正業,終有一日會禍及女兒,還是趁早割裂得好。
“晚飯我來做,你先回屋子休息休息。”她回過身去,不再看女兒的表情,開始專心處理裡脊肉。
依然是不辨悲喜的語氣,實際上态度堅定,不給女兒任何商量的餘地。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