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馬西莫睜開眼，椅子消失了，甜甜的Brucie消失了，他自己站在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的蝙蝠洞裡。

離開第二層夢境的方法，不是找到幕後黑手抓住小醜女，不是打敗任何具體的人。可能也不是讓ABO的世界去掉AO隻剩下B。

而是與死亡道别。

的确，除了生死，也沒有什麼能讓魔法師束手無策了。

馬西莫成功了一半，與過去的亡靈揮手。

他沒想到是，自己還要面對未來的死亡。

第一層夢境的發展讓馬西莫覺得世界終于颠了。

他醒來後，順利地讓所有被寄生者恢複正常，包括Batman，黑色那個——不确定是不是幻覺。大家短暫地慶祝了一下。

馬西莫很快就确定這個夢境中的Batman不是真實的了。

黑漆漆義警居然開始清算Jason殺人的事情，在這個夢境裡，先前毒藤女潛入蝙蝠洞伺機破壞馬西莫聯網夢境，結果被Jason制止，她沒有屍體留下來，後續失去蹤迹，因此被認定為Jason失手殺害了她。

Batman總是一馬當先，奮不顧身地追逐他的正義，從不會讓恐懼、愛憎擋住他的路。

哪怕Jason是出于自衛，哪怕是無心之失，矛盾還是在師徒間爆發了。

指責、冷戰、争吵、打鬥……每個人都必須選擇一邊，每個人都焦頭爛額，眼睜睜看着相愛的人互相傷害對方，分裂的縫隙越來越大，直到無法彌補。

馬西莫一開始是因為沒反應過來，在觀察所有人的反應，琢磨真正的蝙蝠俠、傑森和拉瑞莎去哪兒了，甚至有點好奇黑慈悲這次給自己安排了什麼劇本。

結果就是，Jason的死亡。

猝不及防。

Jason出門散心，意外追蹤到了他的生母，實際上這是小醜設計的陷阱。【注】

小醜意圖通過殺死Jason報複Batman，他炸毀了一家化工廠倉庫，裡面藏匿着一些□□，而當時Jason和他生母就在那裡。他用一根鉛管殘忍地毆打了Jason，随後引爆了炸彈，導緻倉庫徹底崩塌，Jason和他母親都被埋在廢墟之下。

馬西莫牢記養子和母親的忠告，控制住了自己，不去使用魔法，而明明所有人都在努力，Bruce私人飛機去和當地政府溝通抓捕引渡小醜，Batman從戰鬥機上跳下沖進了正在坍塌的火場……最後還是以一個年輕孩子的死訊結尾。

“假的，都踏馬是假的。”

馬西莫冷笑，讓悲痛不已控制不住眼淚的Robin後退了一步，震驚又恐懼地看着他，如見到什麼魔鬼一般落荒而逃。

在葬禮上，魔法師表現得漠不關心，仿佛在墓碑後的泥土裡躺着的不是他的養子。

他沒有表現得如同天下所有失去兒子的父親那樣，眼神空洞無光仿佛失去焦點，或者被什麼抽去靈魂。

他的步伐不緩慢，更不機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前往戰場的路上，方向明确，步伐充滿重量。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裝，衣服筆挺如同他的精神，沒有讓人看出一絲崩潰。

“不要做蠢事。”Batman警告，聲音比之前更冷硬，像一塊冰冷的大理石，永遠都捂不熱。

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在深夜，在蝙蝠洞内，站在一面鏡子前，看着裡面反射出他疲憊不堪的臉龐。

好像他沒有獨自坐在電腦屏幕前，目光呆滞，手指無力地懸停在鍵盤上方，而屏幕上顯示着傑森最後一刻的畫面。

好像他堅毅的眼神從來沒有迷茫，不曾與心中的惡魔搏鬥。

好像他沒有越來越暴力，沒有在犯罪者身上打下烙印，表面上變得更加強硬，内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脆弱。

好像他從來沒有因為Jason的死而質疑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使命的意義。犧牲這麼多，真的值得嗎？有沒有更好的辦法既能保護無辜又能保持心靈的純淨？

積極收集魔法材料，馬西莫知道Batman知道，卻出于種種原因沒有立刻制止。

被人用至親的死亡威脅，操縱，馬西莫越憤怒越清醒。

快樂是次要的，生命力、魔力也是。

黑慈悲想要的是使用魔法的方式，馬西莫之前一直沒有召喚出最高的“規則”，他信仰的神。所以，它一直在操縱夢境，誘導馬西莫。

黑慈悲的野心或者本能趨勢着它這麼做，而這種外星植物幾乎是為等價交換量身定做的。

它以人的快樂與生命力為食，又能操控夢境，一旦與最高規則暗通款曲，幾乎可以誘導人類自願付出靈魂完成交易，從而獲得任何它想要的。

清醒，還是溺亡，在魔法師的一念之間。

他的理智在指引他走出虛幻的夢境，推搡他回歸現實。

他的祖父已經死了，覆水難收。

他的傑森尚在，一切都來得及。

在與最高規則接上的瞬間，那種痛苦、惡心到把靈魂從自己喉嚨裡摳出來的感覺吞沒了他。

馬西莫大腦劇痛、發脹，奇異的眩暈感再次将他拽向虛幻與現實的交點，在那之前他恍惚看到一個“存在”背光朝着他而來。

在馬西莫沉迷在夢境，毫無所覺的時候，他們與黑慈悲戰鬥，他獲得了解決黑慈悲的方式。

據說人類隻能将它密閉在特殊的環境中，令它處于休眠狀态，卻不能完全殺死它。

為什麼不能呢？馬西莫反問自己。先前在夢境的影響下無法深入思考，他現在意識到了這個突兀而不顯眼的毛線球，抓住它的一頭，拼命去解開它。

沒有什麼是永恒的，除了死亡。

時間的流逝與生命不可避免的終結。

宇宙會消亡，神也會死。

黑慈悲當然也不例外。

“殺死它。”

如古老的戰場上的号角聲，嘹亮而悠遠，伴随着無盡力量的沖鋒，不計代價的犧牲。那是一種令敵人膽寒、友軍振奮的召喚。

時間在這一刹那靜止，神迹降臨帶來的明麗耀眼的陽光紛紛為他彌散成金色的微粒，無形到有形，潇灑地從天空灑落，如漫天花雨，從冬天下到了春天，又像一條延伸的河流，從他的過往流向現在，彙于此時此地。

馬西莫再次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他終于回到了現實，蝙蝠俠的安全基地，他緩慢又悠長地舒了口氣。

“按道理說，你應該餓了。”拉瑞莎給他端來了一碗糊狀物。

雖然她後面一直被困在第一層夢境裡，隻能看着馬西莫卻不被人感知到，但她清醒後是最快恢複過來的，比傑森狀态都好，所以主動承擔了照顧馬西莫的責任。

泡糊的麥片除了賣相差強人意，其他都很不錯。麥片已經充分吸收了水分，每一粒都膨脹開來，彼此緊密相連，形成了一種柔軟綿密的質地。顔色由原先的淡黃轉變為柔和的米白色，看起來就像是初冬早晨覆蓋大地的那一層薄霜，既純淨又誘人。一股溫熱的蒸汽緩緩升起，彌漫着谷物特有的醇香，激發人的食欲。

馬西莫将滿滿一勺送入嘴巴，淡淡的甜味在舌尖蔓延開，那是來自天然谷物的甘美，混雜着牛奶的香氣，兩者極其般配，他滿足地吃完了，看他吃飯的拉瑞莎表情也差不多。

睡衣襲來，馬西莫打了個哈欠，放大招後身體與精神雙重虛弱，他完全沒意識到麥片裡的可能還夾雜了别的什麼。

“累了就再睡會兒。”拉瑞莎收走了碗，替他蓋好被子，将他額頭的發絲理順。

她将碗和勺子放在瀝水架上，一切歸于安靜，房間裡隻有淺淡平穩的呼吸聲。

身後的大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屋内的安靜與溫馨，她邁向世界，就像一陣無形的風，悄無聲息又氣勢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