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一邊臭着臉打理被弄亂的頭發，一邊得意地瞥了眼自己的手掌心。

魔法顔料三代，隐形，防水防汗。

當然，傑森沒有魯莽，對魔法敏感的神奇女俠他是不敢動的，但其他人，比如某位魔抗為零的氪星人，實在是好下手得很。

“實在是好下手得很。”

蝙蝠俠毫無感情地複述了一遍他們心靈感應到的内容。它不是通過火星人得到的——小魔法師顯然對此有所防範，而是通過紮坦娜給正義聯盟留的有趣魔法小道具，一次性的，威力有限，更像父親節的惡作劇，大部分時候這種讀心都是無害的。

“他看上去明明那麼禮貌……”受到暴擊的超人小聲嘟囔，“而且‘我’在那個世界可以說是看着他長大的……”這塑料親情，不要算了。

“你居然拿我們當誘餌！”綠燈俠抱胸，表露出不滿，這位直率的義警向來不會對戰友掩飾自己真實的感受，此時沒人責怪他，因為他隻是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神奇女俠承認蝙蝠俠說服人的方式十分有力，贊道：“很好的論證，同時搞清楚了他的目标也包括我們。紮塔娜說她無法用魔法将那些惡棍恢複原樣，因為體系不同，這孩子很幹脆地同意幫我們，恐怕他——或者說他的神——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

鋼骨把實時監控調出來播放，配上解說：“你們看他，他留意到頭頂的監控，就把手放在桌子下面，另一手在右手掌心揉搓，毀滅證據。”

一聲不吭地看完所有人的反應，蝙蝠俠再次開口，問出關鍵問題：“36小時過去，康斯坦丁那邊如何了？”

鋼骨試圖讓自己變成一個純粹的AI，但神奇女俠和超人等都不允許，一番眉眼官司後他失敗了，不得不公布壞消息。

“他使用的新魔法陣和魔法頭罩的類似，經過圖形比對有95%以上的概率兩者系出同源。而且，他的同伴赫尼斯神父一直有酗酒問題，可是他最新的購物清單上已經沒有酒精了。”

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

哪怕把魔法陶德送走，他的神明、信仰已經以另一種方式在這個宇宙紮根。

康斯坦丁一直為上帝做事，以換取祂的寬恕，自此走上了驅魔除妖的曆程。

一次次的奮勇殺魔，向天使尋求認同，但是最終隻是在對方的嘲弄中沮喪而歸。他的信仰不是沒有動搖過。

他曾将聖經摔在地上說道：“你們（天使及惡魔）才是問題所在，你們根本不了解人類，卻制定了這種混賬規則，來決定誰上天堂誰下地獄。”【原文】

他知道地獄是真實的，神秘力量是真實的，他們高高在上地俯視人類。然而，必須要信仰他們嗎？必須毫無保留地獻上自己的忠誠、生命、乃至靈魂嗎？

當人類有了貌似更好、更公平的選擇，會發生什麼？

本土宗教對異教徒的攻擊、迫害？

更多更詭谲的神秘事件？

宗教戰争？

正義聯盟不得不面對一個涉及多維度包括哲學、宗教、政治、倫理的複雜問題：當一個神明的萌芽誕生在地球上，他們應該怎麼做，是主動幹預選擇立場，還是放任不管順其自然。

當傑森·陶德再次看到正義聯盟成員們，而他們面容上是一緻的凝重，如臨大敵，他就意識到自己的小把戲被蝙蝠俠看破了。

他心中湧現出一絲忐忑，當他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就有心理準備，最壞的結局是撕破臉和他們幹一架，自己逃跑，另想辦法離開這個宇宙。他想要回家，盡可能和平地達到這個目的。

在他幫助康斯坦丁恢複健康後，他就獲得了看透命運之力的能力，這也是他能找到那些反派的原因，他們就像夜裡的燈一樣閃爍發亮。

和他們相映成趣的，是超級英雄身上的光。

好比康斯坦丁，他的名字是非常有宗教意涵的。

這可能也是獵魔人身負命運之力的原因。

來自公元四世紀的羅馬皇帝——康斯坦丁大帝，他原是拜太陽教的信徒，但某一天他發現基督教能鞏固自己對帝國的統治，于是着手修改聖經和一切基督教的典籍，命令羅馬人傳播他修改過的教義，最後在公元313年宣布将基督教立為國教。【真實曆史】

諷刺的是，這使得遵循古老典籍的基督教徒反而成了異教徒，當他們被焚燒、殺死的時候，他們的上帝在做什麼呢？讓自己變得更像康斯坦丁大帝修改過的聖經裡的形象嗎？

因為經過康斯坦丁大帝的手，耶稣基督作為凡人的品質被削弱，取而代之的是被誇大的神性——許多其它宗教的神迹、教義被巧妙地融合進了新版聖經裡。

康斯坦丁大帝有沒有無意或有意地卷入到神明的戰争，也就是神秘力量的更疊變遷之中？

如果人類的信仰和遵從命運促成了神明的強大，那麼失去人心，神明墜下聖壇，也該是他們的命運。

那些命運的絲線，牽引着普通人和超級英雄，冥冥之中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引導這個世界走向某些既定的結果，樂觀主義者或許會認為擁有自由意志的人可以覺醒，打破這種看似注定的悲劇走向。

而覺醒的方式，可以是另一個神、另一種神秘力量。

這或許會成為更大的悲劇，預示人類始終無法掙脫更高維度力量的桎梏，失去真正的覺醒機會。

但經受命運考驗的代價是什麼呢？失去摯愛、親友、所有希望和美好的東西？

傑森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把蝙蝠俠惹毛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長輩（盡管是同位體）露出那麼冷酷那麼暴怒的表情。

他以前會抱怨家長是暴君，但實際上他并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暴力統治。

“你的條件。”那是蝙蝠俠審問超級罪犯時感到舒适的低音域，充滿壓迫和威嚴，有種仿佛把目标的臉摁在砂礫上摩擦的感覺。

“找到夜枭。”

魔法頭罩将樂高們攬入懷中裝進兜裡，揮了揮衣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