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入沉思,長久不言語。
教練無所謂地一聳肩,轉向研究錄像的中野輔。
唯有AD戳在原地,像遊樂場裡走丢的小孩。
“Esper,”阮文竹适時推門,捂着沒挂斷的手機提醒,“采訪。”
喻昭蘇回過神,丢下句“回來說”,便匆匆跟随工作人員離開了。
門闆“砰”一聲,阻斷了LuffyX惴惴的目光。
采訪在比賽的舞台進行。
大屏幕似乎出了故障,卡在2-1的比分界面,一動不動。
喻昭蘇被安排站在主持人左側,一身深色隊服,将那個刺白的“1”遮了個嚴嚴實實。
“版本改動,有數位新英雄加入峽谷,”官方翻譯字正腔圓如詩朗誦,“Esperanto選手有沒有嘗試的想法?”
話語逐字鑽入耳中,喻昭蘇稍稍側身,不解的眼神投向主持。
此一問的目的是……倒油?
DTG輸的那場,就因為對面掏出新英雄,打得她們這舊版本的殘黨措手不及。
問話的人露了标準的八顆牙,眼角卻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BP要根據對手和戰術來調整,”喻昭蘇避重就輕,“聽教練的安排。”
主持無視她的敷衍,笑吟吟繞後出擊:“對于新英雄在你手裡能煥發怎樣的光彩,觀衆們都特别期待。”
翻譯說着,喻昭蘇默默吐槽。
英雄又不是光劍,煥發什麼煥發?
星星點點的觀衆散坐各處,聽了捎帶他們出場的追問,紛紛搖晃起手繪的應援牌。
“DTG WIN”和“世界語賽高”連作遼闊起伏的浪;最前排,戴提莫帽子的女孩高舉平闆,Q版的Esperanto扔出片飛镖,将第一輪剩下五個隊伍穿成了一串肉串。
她放眼掃過,一趟下來,竟然鎖定了三五張相熟的面孔——在LPL的兩賽季,那抹抹身影經常等在賽後的觀衆席,有時,也會被抽中登台和選手互動。
“Esper在瞧這邊,是不是?!”
“嗯嗯,她視線挺駐三秒了,她肯定認出我們了!!”
不論事實抑或錯覺,老粉皆下意識擡起應援,羞澀地遮了臉,後一秒才借着遮擋驚而又喜地伸手,揮出了殘影。
套話早已列在喻昭蘇舌尖,此刻卻如不配套的齒輪和齒條一般,卡頓不轉了。
她遠走千裡,為了給自己的選手道路續磚石。
她們遠赴千裡,為了一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常規賽,為了寫下“上路通用語言:Esperanto”,在鏡頭前驕傲展示。
該種行為,被普遍定義為什麼來着?
一瞬間,喻昭蘇腦子裡閃過無數詞彙,或褒或貶,或極盡冷嘲熱諷。
不過,那些碎屑一閃而滅,另一念頭後來居上,驟明如探照燈——
DTG差點輸掉這一場BO3。
如果不是她防住了對面的單帶,如果不是4115強硬要求中野轉高地……那樣,會是陌生的上單站在刺白比分前。
她們會卷起張揚的字牌,經工作人員指引,有序離場。
遊戲裡,赢就是赢,輸就是輸,台下的人哪怕遺憾、心有不甘,也隻能瀝出一句“下次加油”。
忽然,身後屏幕暗掉,片刻即恢複,“2-1”被修正成MVP獲得者。
“如果隊伍需要,我會不遺餘力,” 如同抓握鼠标,喻昭蘇緊攥話筒,“當然,也不會讓在座的各位失望。”
台下的浪咆哮起來,比先前更加滔天。
采訪結束,喻昭蘇快步趕回候機室。
她剛一進門,“隊伍的需要”立即從電腦前站起,嗫嚅着什麼。
“Luffy按照你之前的分析,重新回看前兩把,找他存在的問題。”
“對,剛隻說了一半,我先把後面補上。”喻昭蘇接替了主位,“然後……”
“至于兵線,是個大工程,我們慢慢來。”
*
淩晨睡前,喻昭蘇從手機裡扒拉出一溜舊視頻。
她本想趁今兒訓練賽複盤的時間,給LuffyX來個“大工程”導論。
然而,Fan Meeting要在下一場賽後舉行。
大清早,阮文竹就當人工鬧鐘,将她和隊友揪起來,拉去給官方拍宣傳。
累死累活一整天,好容易回到基地的懷抱。
一群人坐下還沒喘勻氣,工作人員又催着選手換衣服,Reaction紀錄片還債。
直到此時,喻昭蘇才騰出了手,能随意與手機貼貼。
“你先看,等下播我再給你細講。”
“吼。”
“NONO!”她在空氣中劃着聲調糾正,“呵熬好。”
LuffyX勉力模仿:“嗷哦……号?”
喻昭蘇微不可察歎氣。
算了。
現在第一要務是兵線,不是普通話。
直播還在繼續,持續增長的分秒早超過了既定的時長。
鐘表滴答,天際漸漸擦上了一層薄透的白,工作人員實在熬不住了來催促,中野才遺憾中止了表演,依依不舍地下播。
“給主包拜個早年,新年順利!”
“[煙花]VICTORY是最好的壓歲錢,除夕請赢啊請赢[煙花]”
喻主包被AD召喚去,正正好錯過了。
“怎麼?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