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電落處,寸草不生。
挂斷視頻後,陳決明維持着方才的姿勢,紋絲不動。
他仰頭望着窗外。
雪落盡了,煙花也燃盡了,此時春深似海,場館外的高樹赴宴般如期而至。
說實話,從冬冠當日到如今的春季賽接近尾聲,陳決明日複一日給喻昭蘇補課,已經習慣成自然也。
可倏然之間,他不再需要挑燈夜戰趕PPT,或者為了一個詞,翻譯器詞典齊上陣。
明日驟地多出一小時,他該安排什麼事情填上那處空白呢?
韓語課?
讀書?
無論怎樣,左右是見不到能說能動的……Esper選手了。
他的PPT,還有一小半沒講給她。
思及此,陳決明拾起地上的平闆,将資料打包成一套發了過去。
才傳到三分之一,喻昭蘇那邊跳出一隻紅包。
[Esper]:大恩不言謝。
所以紅包聊表心意?
這是把他當輔導班了嗎?
陳決明隻覺生疏,當即退回。
“不至于,朋友間的小忙。”
那邊不言語,随即又遞一遍。
算了,二十四小時自動退。
[陳決明]:要上班了。回聊。早日康複。
發完,他“啪”地合上平闆,仿佛隻要不去看,設備裡就空無一物。
回到休息室,陳決明本想emo片刻,卻發現沙發上坐了人,正翹着腳等他。
“山奇!”他略顯訝然,“找我有事?”
除了也從次級聯賽提上來的鹿韶,陳白茶和那些老主持關系都一般,隻有拍視頻或者出差,才會聚一塊聊十塊錢的。
而山奇更是不熟中的不熟,他經常以各種理由找陳決明換班,換得人瞧見他背影即繞路。
陳決明隐蔽打量一眼,門外沒攝影師候着,山奇也沒帶攝影設備。
又換班?
如果他隻有LPL這一場班,那麼将會從善如流——Dream最近的比賽,一多半的MVP是打野——陳決明着實不願意采訪Abuse,跟叫他下油鍋躺平有什麼區别。
“當然,”山奇撐着腦袋,應得理所當然,“否則我過來幹嘛,快過來坐!”
他的腳既翹又抖,跟蹦迪似的。
陳決明不動聲色地繞過“舞池”,在一把椅子上落坐。
“是這樣,我等會兒也去公益賽那邊。”山奇語調輕快,“白茶,你捎上我哈。”
陳決明的願望落空,略感失望。
可望着山奇舒展的姿态,危機感“咻——”地騰起。
不換班,改跟他搶班了?
“行。”
陳決明面上卻綻出笑,裝作随口一問道,“準備去觀賽麼?”
“嘁,怎麼可能?”
得了許諾,山奇沒坐相地朝後一仰,扒拉着手機冷哼一聲。
“公益賽一涼二菜三無聊,我錢多燒得慌啊?”
既然瞧不起,那跟着他去做什麼,視察工作?
況且,公益賽的線上觀賽人數,與LPL中下遊隊伍的比賽基本持平,偶爾能比肩上遊。
敢編那種順口溜,當心熊瞎子撓你一爪!
“其實是我姐夫,他嫌我在家礙眼,叫我滾來跟着你練練。”
山奇姐夫是解說,之前在别的遊戲項目已經混出了名堂,因為覺得LOL可期,毅然轉戰LPL,應聘了聯賽的第一批解說。
現在,姐夫早熬成了元老級人物,決賽、世界賽才出山——真要說的話,比一些從沒摸過決賽入場券的選手還排面。
姐夫算人物,小舅子嗯……算人。
山奇一雙腳你抖我我抖你,跟前的桌子都顫巍着。
“我原本打算晚點出門,直接到公益賽場館,可我不認識路,所以找你來了。”
誰聽了能忍住不誇一句機靈呢?
陳決明無言以對片刻,理了理西裝起身。
“我上台了,你要等得着急,出去轉轉也行,走的時候叫你。”
山奇擺擺腳。
“沒事,我不急。”
說着,他還一眨右眼。
陳決明頓覺無語。
怎麼意思?
難道怕他悄摸摸跑路?
*
Dream慢工出細活,磨了仨小時才結束BO3。
陳決明和山奇出場館時,天色沉暗,路燈與車燈相映。
“怎麼過去?”
山奇悠哉遊哉踱步,還不時彎腰撿拾沒人要的應援物,随手團作一團,見垃圾桶即朝裡塞。
叫的車到路邊了,陳決明急如流星,聲音裡雜着風。
“打車,我也路癡——前面那輛銀車,快,跑兩步。”
人家隻等五分鐘,已經過去四分半了。
“哎,我這垃圾得跑下個路口扔,你等——!”
話沒喊完,那邊陳決明快步鑽入車裡,“砰”一下關緊車門。
“陳白茶!”
山奇隻得懷捧一團應援,箭步飛奔。
“呼……你是顧客,”山奇仰在後座,氣喘籲籲,“錯過又不罰你錢,真不知道急什麼勁!”
“公益賽在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