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她,潇灑又肆意。
“甯願……殺人?”
她還是那隻善良的小妖,心中的善惡是那個心系蒼生的道士定下的,那她自己的善惡觀呢?
“失個憶而已,怎麼把你變成了一副迂腐遲鈍的模樣?”赫連遠罵她。
阿離抿着唇,不明所以,但她知道赫連遠罵的對,頓時間,攪亂的思緒似乎在一瞬間被捋清,至少有一刻,阿離什麼也沒有想,隻是遵從内心和習慣,作出了有力的回擊,這個回擊變作答案,如一道回旋镖,時隔多日後正中靶心。
阿離的目光暗了暗,說:“那我就提刀去和他打一架,赢了聽我的,輸了聽他的。”
這次赫連遠不罵了,目光變得柔和,“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塗山虞。”
聽見這個名字時,阿離還是忍不住愣了愣神。
她不是小妖阿離,而是妖主塗山虞。
塗山虞,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是她一直追求的自我,還有永遠不能忘記的真。
她的過往,從來都不是不堪的,而是值得回望和看重的。
阿離颔首,自山溪神土過後的每一幀畫面,都是她與自己的博弈,阿離在努力地了解那個自己,努力地想要找回那個被她丢失的自己。
但那是什麼呢?
“你真的這樣想嗎?”
阿離是個直爽性子,一旦做出了決定就要立馬付諸行動。
所以她幾乎是沒有思考,腦子裡隻剩一條絲線,她要去找祁淵說清她的想法。
她沒考慮過原因,沒有顧忌過後果,便獨自來到祁淵門前,咚咚咚,平靜的心髒像夜晚驟然炸開的煙花,失頻的速度讓人覺得害怕。
祁淵看見阿離的時候,神情略微驚訝,眸底閃過一絲慶幸和高興。那一刻他心底湧上了許多僥幸,果然,他的小狐狸不會抛棄他。
但。
“我們打一架吧。”
阿離氣還沒喘勻,櫻桃色的嘴巴上便蹦出了這麼一句話。
阿離看見祁淵怔了一瞬,“赢了有獎勵嗎?”
怔忪的神情尚未收回,祁淵感受到,似乎有一隻蝴蝶輕盈而短暫的在他唇角停留了一瞬,輕輕展翅。
“這算獎勵嗎?”
阿離問。
算,怎麼不算呢?
祁淵:“怎麼打?”
拼盡全力,直至最後一口氣。
好惡劣的賽制。
但祁淵還是應了。
一開始隻是防守,舍不得進攻。
當阿離的短刃再次襲來,刺進他的肩骨,鮮血汩汩。
“再不還手,就沒有獎勵了。”阿離忍不住出聲提醒。
夢中的臉近在咫尺,祁淵忍不住擡手,寬大的手掌能夠将半張絕情的臉頰全數捧在手心裡,他的眸光裡是溫情和不舍,靈動的目光一直在訴說着一個道理。
他怎麼舍得傷害她?
刀刃從祁淵的身體裡拔出,阿離一揮手,刀刃上的血迹聽話地灑在了腳邊的石頭上。
“我就不該聽他的胡話!”
“不比了。”
阿離收刀。
“我要回去試婚服,再幾日,便是婚期了。”
阿離扭頭,一雙明亮的眼睛忽略了生命裡最耀眼的光芒,她向前走了幾步,幾步之後,便被一人從身後奪進了懷抱,禁锢在對方的氣息裡。
祁淵筋疲力盡,他的下巴無力地抵住阿離的肩膀,嗓音低沉又沙啞,帶着一種祈求。
“讓我抱抱你。”
“你比試不認真,不該給獎勵和機會。”
阿離今日的衣裙帶了一圈白,這點純白很快被祁淵的血液染紅,如她的思緒,隻是一點風浪便不堪一擊。
“讓我抱抱你。”
祁淵将她圈得更緊了。
語氣也更加可憐。
“阿離。”
“不要這麼對我好不好?”
手背上突然被一滴雨水砸中,許久,阿離才意識到這是神的眼淚。
“阿離。”
“我喜歡你。”
……
“阿離。”
不知不覺中,呼吸竟然變得沉重起來,阿離努力抑制,不讓對方察覺。也正是因為這努力抑制,喉頭像被塞了塊石頭,無法發聲,于是兩人始終僵持不下。
一個祈求,一個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