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場景徐徐後退,如走馬燈般放映着的回憶,刹那,就來到了很久之前。
身邊的人不見了,像一陣抓不住握不緊的輕風。
祁淵的心猛然一落,再次陷入瘋狂和急躁的心境裡。
但下一秒,他看見了遠方有一點小小的白色身影。
似乎是因為認出了身影的主人,祁淵邁出腳步快速往前,隻五六步,便來到了女孩身邊。
面前是一塊墓碑,這裡是一片墓葬群。祁淵看着女孩紅腫的眼睛和鼻尖,不由得又是一陣心痛,蹲下身來,想抱着她給予安慰,身體透明似的穿了過去,也是這時,祁淵才突然發覺過來,阿離看不見自己。
這是哪裡?
轉眸看向面前的墓碑上明晃晃的五個大字‘塗山玉之墓’,祁淵這才反應過來,這裡是塗山,五百年前塗山玉死在仙族手上,那時,阿離還隻是一隻小小的妖怪而已。
大腦空白着,祁淵好像忘記了自己是透明的,又要去握握阿離的小手,摸摸阿離的小腦袋,但此次卻遭到了拒絕。
阿離眼神一變,忽然站起身來,警惕地盯住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熟悉的場景,阿離同祁淵坦白過。
所以憑借對方那襲白衣,祁淵很快便認出了這人的身份——影。
堕落的虛無之神。
祁淵跟着阿離往前,努力充當起一個護衛的職責保護阿離的安危,如鷹隼般鋒利的目光落在影的身上,似乎能在無形之中剜下對方一塊冷肉。
影和阿離的交談很快結束,二人一同離去之時,影微微偏頭,那目光投向之處,竟就是祁淵所在之地。
就像在日光下有多重影子的存在,偏過頭對着祁淵笑的影竟從離開的影身上一分為二剝離了出來,祁淵面露驚訝,但很快又恢複鎮定,用一種強者的姿态凝視着影。
“祁淵上神,這是我們的第二次見面。”
“你想做什麼?”
“不是我想,是阿離想。她不是說了嗎?要告訴你一些,她永遠都不會告訴你的秘密。上神難道不好奇這個秘密是什麼嗎?”
“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陰謀詭計。”祁淵的語氣平靜,看上去并不為所動。
“我知道,你是想說,阿離早已向你坦白了一切,可是,你怎就知道她沒有向你隐瞞了什麼呢?比如說,關于我的部分。”
影呵呵笑了兩聲,“拭雪心法大成,是要修煉者親手殺死最在意之人,上神不妨猜猜,阿離最後,為什麼沒有殺了我?”
祁淵一劍揮去,頓時間将喋喋不休的影切成了兩瓣。
“聽懂了?”
又是一劍。
“虛無之神無處不在,不死不滅。就算你是世間最強,在此處,一個虛無的夢魇之地,你殺不死我。”挑釁的話如魔音繞梁般在耳畔響起,幽怨如惡鬼低語。
祁淵被尖銳的嗓音刺激,引起一陣強烈的耳鳴,他單手捂着頭,一雙陰暗的眸子泛着根根血絲,強瞪着面前的堕神。
“一定要好好看着,記在腦子裡,”影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繼續說道:“這就是我,送給你的見面禮。最好的見面禮!哈哈哈哈哈!”
嗡嗡嗡——
一陣刺眼的強光過後,周遭畫面一閃,一個瘦小的身影直直穿過祁淵的身體,向前奔去,滿院的桃花香撲在衣裳上,落在鞋尖處。
祁淵錯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比起方才,她似乎長大了一點,模樣慢慢地與記憶中的少女重合,隻剩一點稚氣未脫,眉眼尚未浮現清冷,而是圓圓的,喜怒常形于色。
阿離換上了紅色紗裙,跑起來的時候衣裳打在腿間,襯得她鮮活明媚。
祁淵跟着阿離身後,發現阿離一整天都在勤快修煉,白天上天捉雲,午間潛水練氣,晚上打坐運功,那些在别人眼中枯燥乏味的修煉日常,在阿離這兒變作了另一種輕松愉快的休閑方式。
祁淵為阿離的開朗感到高興。也因為知道結局,而心疼阿離必須經曆這樣無味的童年。
“妖主。”小綠每天都來給阿離送好吃的膳食,在這一望無際的山野之中,小綠是阿離唯一能見到的妖怪。
阿離在閉關修煉,在與世隔絕。
今日是香噴噴的烤鴨和梅子酒。
小綠紅着臉道:“阿澤大人囑咐我将酒溫了一遍。”
“嗯嗯嗯,來吧,你也喝一口。”
“阿澤大人親自溫的酒哦!”
“謝謝妖主!”
“師父呢?有他的消息了嗎?”
小綠嗯嗯呀呀地含着酒水點頭,“尊使大人來了信,說明日就到。”
“真的!”
阿離蹦起身,“快來快來,陪我去挑衣服。”
“明日穿什麼好呢?這件寶藍色的怎麼樣?這件青綠的呢?這件櫻紅的好看,還是石榴紅?”
“妖主大人穿什麼都好看。”
阿離嘟起唇,“敷衍。”
從來沒見過這麼開心的阿離,祁淵坐在一旁,安靜地欣賞着,托着臉頰,微微笑着。他的阿離穿什麼都好看。
如此盛裝打扮,看來這位師父,是對阿離十分重要的人。
可……
記憶中,阿離的師父從來隻有一個。
那張瘋狂的面孔重新出現在腦海中,那樣可憎的一個人,究竟做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