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一長串的霸王條約,影二話不說,應了下來。
沒人知道他内心的真實想法,若真的隻是想要一個傳人,何苦逼自己接受這些束縛?
塗山澤不敢想,隻是必須每時每刻都要比對手多看一步,多下一步棋,隻有這樣,他才能護住自己唯一的親人。
事實證明,塗山澤的決定是正确的,有了虛無之神的力量,妖界在短時間内恢複了一定的和平,餘下大部分勢力暗流洶湧,隻能徐徐圖之。
影的作用在逐漸失去,而阿離的拭雪心法也越來越成熟,與此同時,塗山澤也開始籌備了一個可以全身而退的計劃。
***
影再回來時,帶了些人間的小玩意回來。
阿離看着其中一個竹蜻蜓,拿起來,雙手一搓,輕巧的竹蜻蜓便沿着風的軌迹飛到了空中。
“想不到竹蜻蜓飛得比風筝還要高。”
阿離橫着手掌放在眼前,眯着眼睛觀察飛沒影的竹蜻蜓。
“風筝?”
“繼續練刀吧。”阿離拾起赤羽跳下台階,舞了一遍刀法給影看。
“嗯,進步了很多。”
阿離很開心,“下一式是什麼?”
刀法總共九式,阿離學成之時,拭雪心法修煉到了第三層。
那是他們相識的第十一年,久未逢雪的塗山再一次下起了大雪,阿離裹着棉裘伫立在城門口,像過往的無數次一樣,等待着影的回歸。
北境戰事吃緊,冰原妖族和北海妖族因為一塊不知所屬的領地争奪了起來,影作為妖界尊使攜妖主令前去處理調停事務,已去了一月有餘。
昨日消息傳回,說尊使大人已成功解決問題,正在趕回塗山。
不用軍隊示威,隻一人一劍,便讓尊使大人的名聲遠揚三界,同時立下新任妖主威名。
阿離望着城門口的白色身影,陽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層光,讓他的輪廓得以變得溫柔明亮起來。
“叫人吧。”
嗓音隔着面具若影若現,阿離卻聽出了當中溫柔。
“師父。”一個完全陌生的稱呼,初喚時還有些拗口,阿離讪讪一笑,道:“師父。我為你備了梅子酒。”
“還有,拜師茶。”
“好。”
頭頂明月高懸,酒過三巡後,膽小鬼變成了勇敢者。
“師父?”阿離低低地喊了影一聲,沒有得到回應。
應該是喝醉了。
看着男人臉上的面具,阿離第一次對影産生了不軌之心。
三十年朝夕相處,她還沒見過他的模樣。
就這樣想着,便動手去摘面具,在觸碰的一瞬間,卻被影立馬察覺,猛的将阿離的手擋了回去。
阿離吃痛,借着酒勁委屈道:“我還沒見過你的臉。”
“你不用知道。”影回答得很急,不知是在隐瞞什麼。
阿離在他背後悄悄打量着他的一舉一動,半晌之後,對方似乎是察覺到這句話過于決絕,于是又補了一句解釋:“我看過因果,以後你會見到的,但現在不行,時機未到。”
“好。師父說什麼就是什麼。”
沒有問因果是什麼,沒有問他為何提前去看了因果,隻知阿離用那雙烏亮明媚的眼眸盯着他時,一種名為慌亂的情緒包裹了他。
時隔萬年,影好像又看見了那雙眼睛。
這雙眼睛微微眯着,窺着他,逼他窘迫地現出原形,他做錯了嗎?
“師父。”阿離的聲音喚回了影的思緒。
“下次喝酒是什麼時候?”
影聽見自己的嗓音,“等你突破拭雪第四層後。”
月光透過窗棂,灑在光潔的地闆上,阿離漫步向前,試探着問道:“隻有突破的時候可以嗎?”
“平常的時候呢?阿離開心的時候,傷心的時候,無聊的時候,都可以來找師父飲酒嗎?”
影:“隻要阿離想。”
阿離聽後莞爾一笑,猛然間蹲下身來,與影四目相對,“師父,你仔細看看我,我像誰?”
“像不像,妖神赤?”
聲音似乎在很遙遠的地方響起,忽近忽遠的,輕幽幽的,眼前人身段輕巧,是隻魅惑人的妖精。
影搖了搖頭,面具之下的眼睛猛然閉上,“阿離,你在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今晚,我什麼都沒說。你與我隻喝了酒,聊了修習功法之事,其餘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場景在慢慢變淡,祁淵看着面前的狐妖慢慢長高,變成一個男子的模樣。
是塗山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