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行七獨自一人站在回廊下,旁人瞧她隻覺她是具行屍走肉的屍首,她的傷養的大差不差了,隻是走動起來還是疼些,常日裡要麼是站着,要麼就是趴着,而不管哪個動作她早都煩了。
這院裡大概七八人,一天到晚叽叽喳喳沒個完,從被送進來這後院起那群女人就整日将孫江挂在嘴邊,公子長公子短,偶爾說說葷段子,不過今日卻縮成一團站着角落裡不敢吭聲。
隻見方才一個橫眉怒目冷着臉的老家丁走進了一處小屋裡,不過一會兒就抗着一卷草席出來,至于草席裡裹着的是什麼,大家似乎都心知肚明。
“死人了?”
“誰死了,玲兒嗎?”
“你傻啊,玲兒前天不是被公子送人了?”
“那是誰呢,這已經是第三個了!”
“她叫李還!”行七講。
聽罷,幾個通房紛紛搖頭,不認識啊……
又聽她們嘀嘀咕咕半天,到最後卻沒有一個人能想起,行七不免感到悲哀,真是可悲的一生。她瞧着暗沉的天恨了眼,來生就先不要投胎了,在來貌似也不過落的一生凄涼,沒意思的,了罷轉身回到屋子裡躲清靜。
……
戌時二刻,常命站在行宮的覆廊之上遙望萬家燈火,秋風吹起衣袂他黯然傷神,今夜中秋佳節,所有人都在大殿推杯換盞共度中秋,而他卻反躲了起來,他不想看見那群人阿谀奉承的模樣,他不喜歡那種明裡争暗裡鬥的氛圍,或許他根本不适合承襲王位成為一個君王,或許他更喜歡自由安甯的日子,就像奔馳在曠野的駿馬,林間歡躍的燕雀,隻要不是身負枷鎖一切都有向往。
“殿下~在不走王上王後該來人尋了!”身後的寺人催促。
常命扯下披風帽,歎了口氣後朝大殿而去。
才入席子昀便特地來到常命的身邊關心,他低聲問:“怎麼了還是不喜歡?”
常命點頭:“哥,我還是接受不了!”
子昀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常命,你不懂他們!”
“我懂,他們如此不過就是為了榮華富貴,我見過剛正不阿的人,從來不似他們如此搖尾乞憐,我不明白,明明他們如此虛僞盈利為何還能身居要職,官居高位,父親為何還要重用,特别是那蘇氏,陰險狡詐,滿心算計之輩隻知做戲,讓他修訂史書簡直就是一種亵渎,真是叫人厭恨!像他這種小人何以載得正史,取代太史之職?”
子昀忍俊不禁:“蘇氏雖說手段多,可是你不得不承認他依然是太史院不可或缺之人才!你啊不能因為韓太史是你先生就如此偏心眼!他們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價值,他們如此做也不過是為了坐穩自己的位置罷了。”
“算了,各執己見,多論無意不能因此事讓我們都心生不悅,不值得!哥,我敬你!”說罷常命舉杯将酒一口悶下。
子昀見此情形斟酒與他痛飲,一杯下肚,子昀看着常命忽而心生愧疚:“常命,若有朝一日哥做了一件錯事……使之千夫所指,你會原諒哥嘛?”
“什麼錯事能被千夫所指,可是發生了何事?”常命耳朵一豎,倒以為自己錯過了什麼。
“沒事,隻怕萬一哪日的我行差踏錯失去所珍愛的一切!”說時子昀垂着眼眸,心在刹那恍然若失。
常命聽罷不解一笑,雖不明白哥哥為何有這般想法,可是他還是擡手搭過哥哥的肩膀,目光爍爍,全然相信他:“可是~哥,不管如何我都永遠在,你不會失去一切!”
子昀擡頭一時失神,眼中的淚頃刻之間欲湧而出,他忽而轉過腦袋起身回避了常命的注視,因為他深深地明白沒人能救得了他了。
子昀反手拍了下常命的腦門後含笑離開,看着哥哥的反常,常命心裡大概猜測,也許哥哥隻是不舍離别!
燭光搖曳的大殿裡子昀回首觀望,他在将此幕深深烙印在腦海裡,而這樣熱鬧的大殿裡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眼中的淚光,也沒有人能窺竊到他内心的煎熬,他緩緩走到殿外,秋風蕭瑟,明月渾黃,他幾度擡頭幾度哽咽,淚也幾度搖搖欲墜,他心裡想啊,真希望停在這一刻不要在走下去!就在這時,漫天花火絢爛,大殿中的人陸陸續續出來,都站着丹陛處賞這煙花塵埃。
随後常命也續續走到哥哥身邊,慣性的搭上了哥哥的左肩,二人相視莞爾而笑。
煙花易散,行七倚靠在廊柱邊披着單衣,夜風寒涼吹來滿滿金桂香,她抱着自己閉上眼睛,細嗅着這香甜的味道感慨,何時她的一生才可以如這桂花香一樣,舒心平靜!
門外,青枝濕着雙目回來,氣哼哼的跺着腳,行七睜眼不想搭理轉而慢慢的挪步回了屋子,可那青枝卻不依不饒,一進屋子就先砸了一套茶具,随後便是趴在茶幾上埋頭痛哭。
行七沉默的趴在床上想着,砸吧,反正砸的是孫江的!
“哭好了嗎?”行七忍不住問。
青枝刹時擡起頭來,嗔怪:“我哭我的,關你何事?”
行七咋巴了兩下别過頭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哭小聲點,我要睡了!”
忽然行七感覺身上一涼,原是青枝扯走了她身上的被褥反手扔出了門外,同時嘴裡講着:“不過是個妾,你還尊貴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