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七爬起床來,心裡不爽:“所以呢,他打你,你就隻會拿别人撒氣是嗎?”行七看着她臉上五指分明的巴掌印,可見孫江力道用的不小,隻怕沒個半月餘那淤青消不了!
“你!”像是被說到心尖上,青枝指着行七一時無言反駁。
行七不明白,她這麼說想過自己嗎,行七忍不住譏諷:“妾,難道這不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嗎,怎麼現在又瞧不起了? ”怼完就又遞上了一記白眼,搖身出門去撿被褥,下一秒,嘭的一聲響,行七無語的回頭看着被關上的房門一陣心累。
她披過被褥,小心翼翼坐在回廊下的欄杆上,呆呆的想,想啊想,難道她的一生就這樣過下去了嗎?一生被困在這院子裡,對着孫江搖尾乞憐,讨好他,賣/弄自己,然後被迫生下一個又一個孩子,若是公子婦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她呢會被賣到哪裡去,還是被送給哪個男人,還是趕出孫家,亦還是賞得濁酒一杯,那麼現在死和等死又有什麼區别呢?
神呐!
告訴我,為什麼要我來到這個悲慘的世界,将我囚禁在一個黑暗的囚籠裡,難道我就不痛嗎?
何時又放我離開予我自由,要我死,又何必在給我這麼多折磨,難道我就不是人嗎?難道隻有他們是人嗎?我們又是什麼,是那栅欄裡的禽獸,還是任人宰殺的牲畜?
大概這兩天孫宅陸陸續續挂上了喜簾子,紅豔豔的燈籠高高挂起,青瓦泥牆的家院裡也是被這一抹醒亮的紅點亮,行七這才發覺這兩天來安靜的很,不見孫江來擾,不會兒聽那三四通房埋怨才得知,孫江被家主關在家祠裡靜候新婚!
行七冷哼一聲,怪說前天夜裡主屋裡噼裡叭啦恍惚在擴建似的,原來是孫江砸了半邊屋子被架走關了起來!
孫江被關,這院裡的人也都懶散了起來,隻是迅速将那喜簾匆匆挂上,燈籠慌慌忙忙點亮後就紛紛洋洋灑灑的躲在角落裡偷閑。行七試着走出了後院,接着走出了孫江的院子,接着繞啊繞,她躲在角落裡看着那因送貨郎進進出出而敞着的後門。
看着門外的行人,她的心激動的怦怦直跳,風又起,吹的那圍牆外的樹花亂顫,黃葉紛飛卷起又落下,沙沙震耳,牽扯着她鬓邊的碎發,她的衣裙,她揪緊了袖子,那扇門,那堵矮矮窄窄的門對她來說是多麼的誘惑啊,那扇門是她好好活着的希望啊,她好不容易憑着運氣摸到這裡又怎麼可能舍得轉身離開。
隻要跑快點,在跑快一點,她就自由了!自由了!
就在她恍恍惚惚迷失之間,背後忽然伸出了一隻手将她抓住,一把扯回了神。
孫亥将她拉進了身邊破爛的雜屋裡,單手捂住了她的嘴,輕輕“噓”了一聲。
待送貨郎離開,攜帶佩刀的家仆鎖上門離開後,孫亥才将她松開,他看着呆滞的行七欲言又止,良久才憋出了一句:“你想逃?”
行七慢慢對上他的眼,淚眼婆娑的回了一聲:“是!”
孫亥歎息:“你若逃走了又能怎樣,你可知逃奴的下場?”
行七看着他步步緊逼,直到于他一掌之隔才終于咽下了那口她一直未曾咽下的怨氣,眼裡充斥滿了恨意:“下場,死嘛?又怎樣呢!難道死在亂刀下和遲早死在孫江手裡有什麼不一樣的痛感嗎?若是方才我沖出去,我跑快些,萬一我就幸運逃脫了呢,不比在這兢兢戰戰等死強嘛!公子亥,我從來不曾怨你将我舍手,我知道你也自身難保,你也逼不得已,我有自知之明,我就是一個小小的奴婢,我從不奢侈哪位貴人能将我搭救出這樣的狼窩虎穴,可是這次你為何,為何偏偏将我扯回來?”
行七痛苦的推搡着孫亥,心裡就像有堵牆一樣擠壓着她的心,她甯可死在反抗下,也不要等着死亡的宣判!曾經他指着書一字一句的教她,而今他卻一點也不懂她!
“公子亥,你從來害怕雙手沾血,可你也從未曾對任何人施以援手,你冷眼旁觀,你生性涼薄,你就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我若死了,就一定是你那假慈假悲心是上一道膈應的疤!”說完行七轉身要走!
公子亥羞愧難當的拉住了她,而眼中的那滴淚也随行七甩手之際墜落,公子亥哽咽:“行七……”
行七等了許久,隻等到了他在一次沉默,了罷行七擦去臉上的淚痕走了,徒留下孫亥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這雜屋裡。
孫江新婚的夜裡,前院熱鬧的打緊,行七發現守衛和上次一樣松懈,心裡起了心思,她看着外邊嘭嘭綻放的煙花,看了眼背對着自己傷心的青枝,行七小心翼翼的吹滅了身邊的燭台,顫顫巍巍的拿在手中,擡手快準狠就将青枝砸暈了過去,她關上了房門,換上了青枝的衣裳,拿走了孫亥賞賜給她的玉墜,随後将青枝拖到了床上裝扮成自己。
于是她垂着腦袋,趁着夜色匆匆疾走出了院子,院門的守衛瞧着青枝的背影心裡也是一陣奇怪,一人嘀咕“青枝這麼急急忙忙去哪呢?”
另一人甩了甩手:“管她的呢,得虧你沒攔,要不然吵吵嚷嚷沒完沒了,後時到公子耳根子邊告你,少不了你好果子吃!”
二人叽叽咕咕兩句便乖乖站崗起來。
行七看着前院的熱鬧喧天加快了步子,眼見大門近在咫尺,她正犯愁時見的陸陸續續有些婦人離席,她抖着膽子微笑着攙扶過那些迷眼的婦人。
“女君是吃多酒了吧!奴攙着您,夜色正濃,奴可要好好将女君送出門去!”行七道。
那婦人瞧了眼行七也沒在意,隻是樂呵呵的被扶出了門去,待上馬車行七看了眼四下,大門外的守衛目光似乎時不時落在她的身上。
忽然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大門下,孫亥說着什麼就将那幾個守衛招了過去,行七知道時機成熟了,她軟着腿腳壓根不敢扭頭多看一眼,一猛子紮進了人群。而那婦人的婢子都來不及感謝便不見了行七的身影。
院子裡幫忙酬賓的孫亥一杯杯舉起又落下,杯杯痛飲,一次次仰頭的他雙眼越來越濕潤,想起她消失在人群裡的背影才又釋然一笑。
行七啊!
這次你一定要跑的快,越快越好,跑遠些,越遠越好,不要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