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後,天氣急轉而下。
清晨的外邊還是濕答答一片,行七聽着擠進門縫裡的風聲,雨鍊上的水流聲,門開了她被牽出了黑屋子。她的步子尤其沉重,踏出狗屋的瞬間她擡頭瞧着天,天色初初拂曉很是暗沉似還未在沉睡中蘇醒,朦胧的籠罩一層霭藍的微光,那綿綿不斷的細雨輕柔的落在她的身上幾乎叫人感受不到,很快她散亂的頭發上便附上了密密麻麻的小水珠,不到一刻時間便打濕了身上破爛的衣裳。
她又回到了那棵樹下,看着這自來陌生的院子一片虛妄。
漸漸地院子裡的婢子多了起來,天色也開始發亮,院裡的燈亮了又熄,直到天亮透了,孫江這才清清爽爽的從主屋中出來,那厮站在檐廊下伸了伸懶腰,精神似乎不錯的歪着嘴,他朝着樹下走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似人似鬼,瘦骨嶙峋一具骷髅的行七,瞧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膚生了一層皮不由邪笑一下,他捂着鼻子退了兩步,扇着鼻尖:“唔~,臭死了!”
孫江箕踞在一旁的亭中一番玩味兒的打量後擡手招了招,候守的婢子便即可去到他的身邊等候吩咐。孫江與婢子附耳道,婢子頓露驚恐之色,吞吞吐吐想要拒絕,無奈對上了孫江帶着愠色的神情又垂了頭隻能起身照做。
婢子恐懼的又叫了兩人幫忙,他們将行七死死摁在地上,隻有她們知道自己廢了多少的力勁兒,行七早就沒了反抗的能力,她們就像在擺弄着提線木偶一樣,站在行七之前的婢子眼裡登時橫滿了淚,她也怕,看着眼前被孫江毫無人性玩弄之人,猶見己。
婢子最終還是選擇閉着眼哆哆嗦嗦的提手将行七手臂上的皮硬生生扯下,聽着那隐隐約約的撕拉聲連血帶肉,甚至滲和着膿水,而行七撕心裂肺的疼叫着,聽着這叫聲音亭中的孫江閉着眼愉悅的享受。
那婢子抖成了篩子一塊兩塊巴掌大的血皮被扔在地上,甚至上面還有幾粒肉眼尚且可見的蛆蟲在膿瘡之上蠕動着。
見婢子剝完了左手,孫江吃着盤中的果子喊了一聲:“将右手也給我剝了!”
行七昏昏沉沉的趴在地上眼裡的淚于雨水混雜一起,她不知道自己哭沒哭,似乎淚早已經流幹了,書中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可~神明在何方?
今日的半天裡,她都是在昏昏醒醒中度過,血淋淋的蜷縮在陰雨裡,孫江叫人拿來了熱水,潑着玩,一道道連着雨水沖刷了她滿身的血腥,她扣着地面,漫無目的地扣着,仿佛這樣就能知道時間的流逝,她側躺着緊緊抱着自己遮擋着自己,臉正好對着尹氏的耳房,她看見了,看見尹氏在窗邊抱着福全瞧,眼裡透滿了對她憐憫的可憐,她知道這女娘已經在力所能及的幫她了,她不奢求什麼,隻是呆呆的于尹氏對視着,嘴裡嗚嗚地說了三個字,殺了我!
“殺了我!”
她不知道尹氏有沒有看見,隻知那扇窗戶落下了。
屋中,尹氏看着老仆婦,然老仆婦還是以為她好的原由作說詞,“娘子~奴家知道娘子心善,可是如今她到底寄人籬下又屈身于孫江,若逆了孫江從而惹了孫江,恐怕娘子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沒必要為了一個将死的下人這般冒險,得不償失!”
“她叫我殺了她又沒叫我救她!”尹氏道,打開了窗戶。
老仆婦歎息,“要死也不能死在娘子手裡,要麼她自己絕了,要麼隻能絕在孫江手裡。”她這老婦人算是看明白了,這孫江就是個腦子有問題的人,也難怪孫家兩老下聘尹家,若這孫江是個人模人樣的,孫家人那不得眼高于頂,哪還瞧的上自家娘子,可惜是個人模狗樣的,豬狗不如的禽獸。
尹氏放下福全理了理衣裳,老仆婦見這形勢慌了神,“娘子當真要殺了她?”
尹氏搖頭,瞧着老仆婦堅決的說道:“我想救她,她着實令我佩服!”那眼裡帶着十分的欣賞和感慨,“恰好那孫江又随他那些個狐朋狗友去了秦樓楚館,不到夜裡指定不現身,倒時我叫人給她送出宿州城,送的遠遠的,我好歹是尹家女娘,尹家的掌上明珠,他敢打我試一試,能奈我何?”
行七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蓋在了身上,眼裡一暗,她睜眼,尹氏打着傘站在她的頭前,身上也多了一件寬大的衣裳。
“你叫什麼?”尹氏問道,見行七不作答蹲下又道:“她們管你叫行七,算了,方才見你嘴裡像說什麼,反正我不知道。”
行七見罷閉了眼,剛想在重複一遍就被打斷!
“不過……”尹氏起身,老仆婦叫人拿來了鋸子“你在這院裡真是礙眼,有事沒事的在這喊叫着,在那狗屋裡也不安分,夜夜裡哼哼唧唧什麼呢,要唱歌不知道天亮的時候唱,吵着我睡覺了!”
三刻過去鐵鍊才被鋸斷,此時的行七被人穿好了衣裳也卷進了爛草席,臨走時,她通過席上的孔洞看着尹氏,可是現在救她又有什麼用呢!
她就像一個久久未睡過覺的人,貪婪的沉浸在睡夢裡,而夢外的世界于她在無關系,她隻想就這樣永遠别醒來!
草原上陰風陣陣一個少年騎着一匹琮馬趕着羊從遠處的山頭出現,少年留着滿頭的辮子穿着一整塊羊羔毛粗糙縫制而成的大衣,皮膚黑黑的,臉上曬滿了斑點,可依然掩蓋不住少年的年輕生澀。
天色雖然被烏雲覆蓋可天際還是有抹湛藍,漫過腳尖的草随着草原上生起的冷風沙沙搖曳。
少年晃了晃腰間的水壺,于是他下馬朝那小溪走了過去,水灌到一半,眼神被異物吸引,他瞟了眼一旁的爛草席,又瞟了一眼,一縷頭發露在席外浸泡在溪流中,他以為看岔了眼揉了下又确認了一遍,是頭發後先是一愣,在次緩緩站起了身,他跨到小溪的另一邊忐忑的将草席滾開,一個氣息薄弱的少女出現在了眼前。
女子身上的衣裳全是血迹,一片一片像那綻放的紅色格桑花,可一整個人瘦的比他平日裡撿的柴都枯,見她微微起伏的胸膛,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起就一路疾跑回了家。
行七慢慢的睜開了眼,眼裡是一片昏暗蠟黃的世界,一片暗沉,她聚焦了許久。
“阿娜,她醒了!”少年在一旁搗着草藥時刻關注着對面床榻上的少女,見得她扇動了幾下眼皮子,起身激動的喊了聲一旁忙活做飯的婦人。
行七轉着眼珠子看着這陌生的環境,她這是到哪裡了,黃泉路上還是陰曹地府?她想起來可渾身卻好像沒了力氣,沒有一處能使上勁兒。
“你别動了,你渾身都是傷,我阿娜可是為你傷忙活了一晚上。”少年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