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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苛苡不是愛運動的性子,在衣櫥裡翻到箱底,才找見套勉強能算得上運動風的衣服。
她将常年半散的發絲高高束起個馬尾,不敢有半點耽誤地跑回門口。
臨按下扶手的瞬間,盛苛苡想起了什麼。
又轉身将那張雙人票根拿上,細緻地撫平,揣進運動外套的口袋。
她怕周禮等太久,慌慌張張地推開了門。
“可以走了?”
盛苛苡點了點頭。
兩人并着肩走,盛苛苡始終蜷着遠離周禮一側的手。
指甲陷入肉中,清清淡淡的痛感始終在,才能讓她相信自己沒在夢中。
到了江邊跑道,兩人默契地同時小碎步跑了起來。
幾乎半個小時過去,周禮慢慢慢下了步伐。盛苛苡跟在他稍後些的位置,也随之漸漸停下腳步。
她的呼吸節奏已經有些急促,臉色也漲得潮紅,腳底也有些飄忽。
盛苛苡深吸了幾口夜晚清新的空氣,雙手抻了個懶腰,而後搭在江邊的欄杆上。
都說運動能釋放多巴胺,是調節心情的一劑良藥。
剛晚風輕悄悄地穿梭過盛苛苡發間時,她默默認可了這個說法。
“謝謝。”盛苛苡鄭重地轉過身子,向周禮道謝。
她其實還想問為什麼周禮願意約她出來。
“沒事兒,”周禮自然地上前一步站在盛苛苡的身邊,“所以……心情好些了嗎?”
盛苛苡捏着自己的衣擺,難為情地點了頭,又重複:“謝、謝謝。”
她試着聚起自己的勇氣,卻隻能撐着和他對視幾秒鐘,便隻能匆匆移開視線。
望向江的對面,那邊林立着的高樓錯落有緻,小小的方格裡繪着各色的光。
“所以為什麼要約一個陌生人出來跑步?”
“陌生人……”周禮重複了一遍,勾起了唇角,“不想看你心情不好。”
盛苛苡聽着,一顆心又懸起,沒出息地又亂了拍子。
“盛苛苡小姐,願意和我重新認識一下嗎?”
周禮側身向她,擡手遞至盛苛苡的面前,神色端正。
盛苛苡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怔愣神緒,眨了眨眼。
指尖點落在周禮的手指,輕輕地握了一下。
她觸碰到了無數次隻在夢裡照面的少年,他一如當年的意氣風發。
眼睛亮晶晶的,有無數亮着燈盞的高樓倒影和她。
隻是他話鋒一轉:“陸淮走了,他的病人有一部分交接給了我。”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周禮。”
原來是這個不是陌生人的意思。
“以後不算陌生人了。”
周禮總覺得面前女孩像是把自己封在透明的罩子裡,說不出哪裡的疏離感。
盛苛苡垂下眼睑,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重新擡眸:“勞煩周醫生了。”
她無措的時候總覺得兩隻手放在哪裡都多餘,慌張地揣進上衣口袋,指尖蓦地觸碰到了那張紙票。
動作一怔。
盛苛苡捏着紙張的一角,在拿不拿出來之間糾結個沒停,指尖卻被灼得越來越燙。
她好像……也沒什麼立場去問他雙人票的事。
“我這人還挺挑剔的,怕疼。”盛苛苡給自己的語調砌起了堅硬的僞裝,迅速地轉換了話題。
“放心。”
周禮依舊是淡淡笑着的:“有我在,保證不弄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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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老闆?”
桑麥站在櫃台外邊,喚了盛苛苡好幾聲。
盛苛苡才大夢初醒地應了一聲:“嗯?”
桑麥清了清嗓子,暗戳戳地提醒着她。
盛苛苡這才注意到她身邊領着的顧客,她趕忙扯起和善的笑,熟練地将面包疊進牛皮紙袋。
“謝謝惠顧,歡迎您下次光臨。”
送走了店裡唯一的顧客後,桑麥伸了個懶腰,長舒了一口氣。
視線緊緊纏在自家老闆身上,試探着問道:“老闆,你今天怎麼了,心不在焉的?”
“沒有吧。”盛苛苡否認着。
“哪裡沒有?”
桑麥義憤填膺地指向櫃台最右側的一個紙袋:“您一上午淨看着這袋子發呆了。”
她佯裝要探頭往裡看。
盛苛苡飛快地将那紙袋取來,藏在自己的身後:“沒、沒什麼。”
桑麥看着她一點點紅起來的耳垂,隻好哄她道:“哦,好好好,沒什麼沒什麼。”
她家老闆哪哪都好,就是根本不會說謊話,又嘴硬。
盛苛苡等到桑麥轉身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才偷偷将背後的袋子拿出來,又放回原處。
視線輕輕地落在上面,不深不淺地歎了一口氣。
桑麥說的不假,她是在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