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多和吳哲相視一笑,三人又插科打诨了幾句,不一會兒便到了吳哲上班的地方。
“抱歉啊,今天不能陪你們了。”吳哲下了車,彎下腰,透過車窗望着許三多,“我隻請了半天的假,主要不希望耽誤需要看病的人。”
“快别這麼說。”許三多連忙搖頭,“吳哲哥,你能特地請假陪我,我已經非常開心了,而且真的很謝謝你。”
“喂喂,今兒來去都是我開車,我才是最辛苦的那個吧。”成才假裝吃味地嚷嚷。
“得了吧你。”吳哲伸手去敲成才的頭,成才嘿嘿笑着躲開,“過幾天得了空,我還去黃金大戲院登台,到時候送票給你總成了吧。”
“這個好。”成才自是滿意。
“好了,我得進醫館去了。”吳哲又轉過來看向許三多,笑容如春風和睦,“等定了時間,我讓成才拿票給你,到時候你們一起來吧。”
“好。”許三多想起那日台上吳哲穆桂英的姿态,心裡莫名期待。
随後,成才又開車送許三多回雲沙寺。告别成才,許三多進了寺門,發現殿中有個熟悉的身影在與史今交談,那人轉過頭來,正是袁朗的母親。
“袁夫人。”因為袁朗,許三多有些尴尬,但也迎上前去。史今不動聲色地悄然退開,留下二人說話。
“三多。好久沒看見你了,聽說你跟居士林去溧陽救災……讓阿姨看看,都瘦了啊。”袁夫人向來覺得與許三多投緣,是真心把他當小兒子看待,此刻那眼中滿滿溢着心疼。
“我沒事兒的,讓您擔心了,對不起。”許三多心裡很感動,也很内疚,因為與袁朗鬧别扭,從溧陽回來後也有些刻意避開袁家的人,現在見了袁夫人,覺得自己因為心裡的小情緒而牽連到其他關心自己的人,真是幼稚得可笑。
袁夫人又關心了下許三多的近況,然後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踟蹰半晌才道:“三多啊,其實我一直想問……你和咱家袁朗,最近是不是……鬧矛盾了?”
許三多愣了下,忽地漲紅了臉,不知該如何接話。
袁夫人顯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歎了口氣:“上次袁朗帶了《妙法蓮華經》回家,說是雲沙寺送我的捐印紀念,我就奇怪怎麼三多你沒來坐坐呢,加上那孩子看起來心情很差,我就猜是不是他惹你不高興了。”
袁夫人這一句話把責任都攬到自己兒子頭上,自是要寬慰許三多。許三多聽了卻覺得愧疚,低下頭去小聲道:“不……是、是我不好。”
“三多你别這麼說,我家那小子什麼臭脾氣,我這個作娘的最清楚。”袁夫人拉住許三多的手,寬慰地拍了拍,又歎道,“不過……那孩子其實也不容易。他的出身,他的才能,還有家裡人對他的期望,無一不把他推到了一個需要肩負很多責任和壓力的位置。雖然别人都說他天縱英才、有背景、運氣也好,可隻有我們知道,他背地裡付出了多少努力,現在又是多麼辛苦地為自己的理想和這個國家奮戰……”袁夫人說到這裡,不禁眼眶微紅,“作為一個母親,如果可以,我并不期望他光耀門楣或名垂千古,我隻希望他過得快樂,哪怕平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沒到三十歲,卻好像在這世上走了六十年一樣滄桑和沉重。”
許三多默然聽着袁夫人的話,其實那點兒矛盾的小情緒這些天早已逐漸消去,也從袁夫人的話中更多地感受到袁朗的不易,隻是……隻是就算再理解他、再心疼他又能如何?他是天上的明月,隻有同在天上的星辰才能與明月相随,而不是地上不知名的小草……小草隻能在地上仰望天上的明月。
“可能你也知道,最近法國召開了巴黎和會,中國這邊的代表是皖系政府,袁朗也随他們一起去了。”袁夫人握着許三多的手道,“等袁朗回來了,我一定好好說說那孩子,收收他那臭軍閥脾氣,叫他來雲沙寺向你道歉,帶你來我家吃飯。”
得知袁朗最近不見蹤影的原因,許三多想他不是因為讨厭自己所以才一直避而不見,心裡莫名松了口氣,卻因袁夫人這番話而更不好意思,連忙道:“阿姨别擔心,我和袁朗沒什麼的。等他回來了,我一定來看望您。”
袁夫人偷偷觀察,覺得許三多确實心裡沒在生氣,但卻能感覺到一絲她所不明白的黯然,以為他是有其他煩惱,便更加心疼這小兒子,可勁兒地拉着他說了好多體己話,最後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送走了袁夫人,許三多輕輕歎了一聲,回頭,卻見史今倚在門邊望着他。
“史今哥哥……”許三多低着頭走上前去。
“今天還順利吧?”史今摸摸他的頭,柔聲道。
“嗯。吳哲和成才同我一起去的。”許三多将今日的事情說了一遍,也說了自己答應從明日開始做義工的事兒。
“也好。”史今淡淡一笑,“不管怎麼選,我隻希望你的選擇是遵循了你内心真實的想法,且沒有高估或低估自己的能力與價值。”
許三多知他說的是工作,卻又恍惚覺得還有另一層含義。
“出去了一上午,累了吧?師兄們都在等你用膳呢。”史今笑笑,拍拍許三多的肩,帶他一同朝寺中用餐的五觀堂走去。